“我道去哪儿呢。新加坡和中国什么区别?你去美国,发达国家见见世面,去非洲,条件艰苦挣钱多。去新加坡,你可想好。按理说以我现在的心境,不会勉强劝你,但你得想好你去是为什么,自己得为自己负责。”老杨边吃菜边说,他态度平和。
张海潮说:“就为挣钱多。我已经有朋友过去,一年能挣四十万。”
“单论挣钱,四十万不少,但放下眼前的工作和前途,我认为得不偿失,除非,想钱想疯了。”老杨说。
老杨每次说到“前途”、“当官”这些词的时候都会对张海潮产生刺痛,只因他以前确实是佼佼者,一直是很有前途的。此时,张海潮不想就前途再做讨论,再装下去太累,他说:“我早没前途了,站长不干了,干不成了,满屁股的账都应付不过来,我得先出国挣钱,想办法把账还上。”
老杨见过风浪,欠账的事情经历的多,只稍稍一愣,并没有太过惊讶,端起酒杯自顾喝了一杯,道:“欠多少?我不问你因为什么欠的,只要是正路就行,不多的话先从我这儿拿上。”
老杨说到做到,在这一点上张海潮丝毫不会怀疑,可他还是真诚地说:“真不用。”
老杨猜到张海潮的债务一定不是一个小数目,便不再问,问到具体数字没有意义,他只说:“第一,我还是认为,四十万,得不偿失,第二,新加坡都是中国人,这辈不是中国人,上辈也是中国人,你以为你比他们聪明多少?过去能不能真挣到钱?东南亚搞电信诈骗的人很多。”
张海潮也曾怀疑他的那个朋友可能会掉进诈骗窝点,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试试。如果去了企业,挣到钱最好,如果是进了诈骗窝点,他就想办法联合其他被骗的人将诈骗窝点洗掉,那将会有很多钱。总之,天绝人之路,他一定能想到办法,起码比在眼前被人逼死的好。张海潮摇摇头,道:“没办法,账实在逼的没办法,闹得我工作干不成、电话不敢接,我最怕的是哪天闹到老家去,我得尽快把问题解决掉。”
“没办法?兄弟,没办法也不能想歪门邪道。我不跟你扯什么社会、国家,就说说你们家老太太。这么多年,老人家把你养大,多少困难都过来了。到你这儿,一张嘴就是没办法。你十几年的学上到最后还不如我这个没上学的明事理,你学的东西呢?你活了将近三十年,就活出这点出息?”老杨紧皱眉头,情绪激动地说。
说到伤心处,张海潮终于忍不住落泪,他也激动,只是尽量控制着泪流,说:“我也不想跑,我也想还钱,可没人给我时间,都来逼我。原来我帮过那么多人,现在都成了仇人。法院也把我判了,只要有一点办法,我也不想成老赖。现在我是老赖,以后一点奔头都没有,不光影响自己,还影响孩子。弄成现在这个样儿,我也不想。”
老杨没想到张海潮会瞬间崩溃,只得安慰说:“先冷静一下,办法总会有的,来,先陪哥喝酒。”
张海潮再摇头,举杯和老杨碰一下一饮而尽后长吁一口气,重重地靠到椅背上,他盯着酒杯,两眼光,说:“没办法,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
老杨深入到张海潮的处境里,开始认真地站到他的角度思考,他说:“我觉得你可以先和债主们沟通,制定一个还款计划,和他们好好说,他们要的是钱,又不是要人命,就是把人逼死,钱也得一分一分还。”
张海潮情绪尚未平复,他言,只是强忍着,想要把眼角的泪水憋回去。
老杨见张海潮安静,又说:“你如果还信我这个老哥的话,可以把你的真实情况说一说,没准能一起想到办法,实在不方便不说也没关系,不过我还是认为去新加坡这条路不靠谱。”
张海潮心里没主意,把老杨当成了当前唯一的依靠。他最后平静了又平静,去卫生间冲了把脸,回来从打架赔钱说起,将自己怎样炒股、以及炒股中的股本问题讲给老杨听,包括他当时怎样设计涨幅怎样考虑收益以及为什么要借钱炒股通通说清楚。老杨是股盲,概念不清,但原理大概明白。张海潮又把自己想在牌局上捞点,后来又迷上手机游戏一步一步输光所有,连别人最后要债上门他都说了。只不过他没说自己已经借钱门,被催债起码说明他还在奋力抵挡,借钱门则说明他已经被全世界抛弃,那太悲惨。
老杨像是听故事一般,没有插嘴,那没法插嘴,简直就是乱糟糟法收拾的局面,想要插嘴也从问起。听完,老杨消遣他一般,笑着说到:“你还是厉害,能借到这么多钱,教教哥,你是怎么借到的?”
张海潮本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面对调侃,噗嗤一下没忍住,鼻涕吹成了大泡泡,忙抻过纸巾擦掉鼻涕,说:“我也没想到能借这么多。”
“充分说明我兄弟本身信用并不差。能借,说明你能力也不低,敢借,说明你胆子更是不小。”
一句说到张海潮心坎里,他委屈地说:“本来信用也不差,我没想着赖账。”
“那就更不应该跑,跑了算怎么回事?来,喝酒,喝好了哥帮你想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你的钱我不借。”
“一个人不行还有更多的人,哥还有朋友,放心,不借你钱。”
张海潮憋屈的情绪稍稍发泄后心情好了很多,反正局面已经如此,他放心和老杨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烦心的事酒醒之后再说。
老杨给张海潮开了宾馆,第二天张海潮醒后老杨又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先安心上班,等忙完这几天带他去见一个能帮上忙的朋友。随后老杨安排了分店长开车把张海潮送回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