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换了全景监控,还装了生物监控安全系统,现在进去太冒险了。”
“阿米莉娅还是不出门?”
“是的,跟以前一样,”尤文塔司似乎觉得挺有趣,“那个胖子好像对她很上心。”
安洁莉娜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深红色的衣裙紧裹着她颀长的身段,衣领高竖,颈部的皮肤白的发光。她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阿米莉娅对胖子很警惕。”红缨头都不抬的说,他切换画面,把造影和光影两张脑网图切进画面。
脑网图闪着星星点点的电子光,这是实时影像疑。
“可以确定的是,‘恐惧’会引起这三块区域的联动,这三块分别控制引发恐惧认知、调节恐惧程度、引发应对机制。‘恐惧’的脑反馈比‘疼痛’复杂多了。”
安洁莉娜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她最厉害的几个孩子已经耗费了三个月的时间,虽然这很难让她满意。这没关系,她有的是耐心。
让她烦心的是另一件事。
黑鹰装上“健康监控私人订制系统”正如黑鹰所称,给他们带来的巨大的麻烦。这个系统对进出实验室的所有人进行生理特征监控,断绝了任何混入实验室的企图。
他们需要进入试金石的实验室做数据运算。
这让他们的进度完全停滞。
他们本应取得更大的突破。
自从森失海屿知晓了他们的身份,他的态度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他用处理基因定位的遗传算法,优化了对神经元在网络结构上的客观表达的定位,成功的在物质、能量和信息三条路径上对初始条件设置了权重数值,进而修正发生非确定性可能性确定的随机概率。
多年以来他们用罗素的身份想要说服森失海屿而不得。可以说一夜之间,森失海屿彻底转变了态度。她的决定、她的方式和她对他的拿捏,统统都是正确的。
但这远远不够,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
“星野秋平那里有进展吗?”
“她没有任何社会关系,也没有瞒着阿米莉娅帮我们的理由。遗传算法和模型参数一直都是阿米莉娅自己在做,这又是个封闭系统,就算我们有模型,我们既没有底层数据,也没法同步更新。”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红缨打断尤文塔司说道,“关键是,阿米莉娅突然不感兴趣了。八年前森失海屿那么抵制这个项目,阿米莉娅也没有放弃过,现在森失海屿不在了,她反而没兴趣了。所有法子我们都试过了”
“这不重要。”尤文塔司轻哼一声。
“这个很重要。”红缨立刻反驳道。
“那就说明这个森失海屿在她心中的地位,比我们想象的要高多了,”尤文塔司故意说道,她瞄了眼红缨,发现他咬紧了唇。
“也许是的……”红缨犹豫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说,“还有一个法子,我们可以试一试。我们应该跟她见面。我们可以让罗素现身,加入试金石,就像当初森失海屿加入试金石一样,跟她一起工作。这是最有利的法子。”
“哦?那谁来当罗素比较合适呢?”安洁莉娜抬起头,问道。
红缨听了微微一顿。他听出话里嘲讽的意味,可他顾不上这些,他一定要把握现在这个机会。
他坦然答道:“可以是克鲁特,可以是我,甚至可以是森失海屿。”
“森失海屿?”尤文塔司惊道。
尤文塔司感觉有点紧张。她比谁都了解她的母亲,现在安洁莉娜看起来很平静,平静的吓人。
红缨跟她说过他这个想法,他想扮做罗素现身。
她当时觉得这个法子愚蠢极了。任何事都不值得拿自己去冒险,红缨这么想非常愚蠢。
试金石安装了安全系统,也不招聘新人。这都是暂时的。这么大的公司,根本做到密不透风。就算遗传算法是封闭运行的,他们总能找到法子,时间问题罢了。
妈妈说“所谓意志非是决心加耐心”,这两点显然红缨都没听懂。
让克鲁特扮演罗素?产生这种念头就不正常。能管住克鲁特的,除了妈妈和自己,世上再第三人!克鲁特说不定第一天就把试金石烧个一干二净。
但红缨当时说的选项里没有森失海屿。
尤文塔司略一忖量,就觉得这个想法更蠢。
森失海屿更不可控。
虽然他现在极为配合,配合程度甚至远超预期,但这法改变他被“囚禁”的本质。
况且,这只是看上去而已。
他确实在三个月的时间里转变了态度。
他的态度能转变一次,就能再转变一次。
这世上只有家人可信,别他人。
再说了,森失海屿留在这里的价值更大。
他并非如她怀疑的徒有虚名。相反,甚至可以说他很有才,这让她甚至可以理解阿米莉娅失去森失海屿后的痛苦。
妈妈永远都正确。
她坚信这点,克鲁特这个白痴竟然会怀疑,难怪妈妈不喜欢他。
妈妈不会同意的,这一定是答案。红缨虽然性格跟自己截然相反,聪明程度却不分高下。他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她不理解。
论如何,看现在妈妈靠在椅背上面表情的样子,她觉得红缨惹上了谓的麻烦。
“你觉得这是最好的法子?”安洁莉娜终于开口了。
沉默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事实上才刚刚过去几秒钟。
“这是效率最高的方法。”红缨答道。
“唔。”
安洁莉娜的表情变得温柔起来,她眯着眼,饱含宠溺看向尤文塔司,“这倒提醒了我一件事。红缨在某种程度上,确实说的没。你觉得呢?”
……
“胖子有个奇怪的朋友,开船舶经纪公司,做嘉平的业务,注册地却在妥拉。他干着掮客的活,又经常亲自跑北极航道。他说远东船运愿意出一半钱,不要控制权。他跟铁翅的关系一定很硬,有人说帮铁翅建‘影子船队’的人,就是他。”
“这是好事,”威廉姆示意安德尔斯,后者把立刻把酒杯添满,“莫然很有潜力。那个胖子,倒是一个惊喜。”
“您不是不喜欢惊喜?”
“惊喜是预判失误的意外,过程不失控,不会出现惊喜。”威廉姆的语气令人玩味,“我对驳回试金石的申请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找不到促成这件事的理由。所以我拒绝了。”
“把握和理由的顺序不对。没有把握不是不做的理由。”
“很好。我告诉我的理由。我认为试金石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我们没有理由阻止他们建五级实验室。”
“有。投资实体经济,改变产业布局,跟我们投资医院和伊里安岛一样。爸爸说过因循守旧、墨守成规是嘉平人血液中的顽疾,难道我们要学他们这点?只要他们的申请被驳回,他们就必须使用我们的五级实验室,我们就能直接获得他们的研究成果。”
“我说‘很好’,并不表示我认同你的说法。”
威廉姆抿口酒,轻轻晃动杯子。杯子里是圆形的冰块,优雅的圆弧碰撞杯壁发出悦耳的声音。
他没有看佩特拉。
佩特拉站的笔直。她没有理解威廉姆的意思。
威廉姆又抿了口酒,说道:“人的能力有限,能力范围以内才叫有把握,超出能力范围的,叫赌博。赌博是在与规律对抗,赌博稳赢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不用赌博这种愚蠢的方式。”
佩特拉垂下美丽的眼睛,顷刻又抬起,毫惧色的说道:“我没有办法说服您,但我相信,您的拒绝只是一个波折,而不是终结。您曾经说过,神性是人性,但人性却有限性,所以总有人能超越神的意志取得意料之外的成功。归根结底,所谓神的眼睛,对胜者和赢家是半睁半闭的……”
“韦恩小姐,”安德尔斯唤了一声,打断了佩特拉。他递过一只酒杯。她看了安德尔斯一眼,伸手接住。
“谢谢。”佩特拉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她注视着酒杯加满,轻抿一口咽下。
“我的原话是,文明的冲突是神的冲突,是神划分势力范围。人的冲突是利益的冲突,本质上没有区别。欺骗神的眼睛不是赌博,是为自己设下死亡的闹铃。你的选择并非明智之举,通往荣誉的捷径是一所有,只是你还没有看清。我没有说你是的,我认为你的想法是愚蠢的。世上本对与,也善与恶,但人有生死,所以你要接受决定带来的后果。”
佩特拉紧盯着威廉姆的眼睛,轻轻一笑:“我们总能达成共识,”她抬手一饮而尽,走到门口,扭头甜甜一笑,说道,“谢谢您,爸爸。”
安德尔斯目送佩特拉关上房门。他给威廉姆又添了些酒。
“韦恩小姐会明白的。”
“她不会明白的。”
安德尔斯怔了怔,低头点出一个影像,指着九河湾说道:“港口是唯一不允许特许经营的建筑项目,得到经营权很难。是不是考虑租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