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富自是千恩万谢,也道自己因祸得福,那前三位大厨所做不逊于自己,只是没有偎在炉里,受了些冷气罢了。
于是乎,他暂居沈家庄,打定主意要喂胖那位金尊玉贵的小公子。
熟料接连几日,他呈上的菜肴只是被随便拨乱了几分,传菜的侍女鄙夷之色溢于言表:“还当有什么本事呢,要不了几日,你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那侍女跟着自家公子,嘴养的自然是极刁的,那拨乱的几分菜肴其实是她自己偷夹的,孙大富的手艺没得话说,可长得实在令人倒胃口,一想到这精美的菜肴是孙大富肥厚油腻的大掌做出的,或许手臂上的死皮、黑毛、痘疤什么的还不小心掉了一些在里面,侍女就顾不上美味,连连泛呕,巴不得这爱盯着自己的死胖子赶紧滚蛋。
孙大富不知缘由,只暗恨这臭婆娘不准自己面见小公子,不然,有些菜品有主厨在一旁讲解,效果自然加倍。
此外,他也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难不成那沈家公子真是个只食甘露的神仙?越想越气愤,气愤中还夹杂着浓浓的好奇,想着再继续下去必然被辞,不如铤而走险,偷偷去瞄一眼这比柳家闺女还矜贵的沈流年。
有了前车之鉴,他虽被勒令只能在后厨及下人的耳房活动,但趁着夜色也悄悄摸清沈家地形。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日,他发现了一处隐蔽在杂草丛中的狗洞,钻出狗洞,便看见那刁钻可恨的侍女端着托盘站在门外,轻声扣门:“公子,您的药好了。”
暮霭沉沉,夜色四垂,这方小院子地处僻静,但屋檐四角都罩着鎏金玻璃灯,照的行人的长廊灯火通明。
除此之外,倒愈显得其他角落黑暗幽静,故而钻进灌木丛中趴在地上的孙大福将眼前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却没人留意到他。
见屋内没动静,那俏丽的侍女正欲推门而入,迎门出来了一个鹅蛋脸,面容端丽的侍女,她示意安静,将俏侍女搡到一边,小声劝诫:“公子刚发了好一通脾气,这才累着睡了,你莫要去打搅他,仔细你的皮!”
俏侍女连连点头,却又面露为难:“可这药……”
端庄侍女伸出纤纤玉指,戳了一下俏侍女的额头,没好气道:“公子正是为了这药的事发脾气呢,这帖药方虽说是老爷重金所求,可苦不堪言,小公子被折磨的食欲全,愈发消瘦了,断不肯再吃药了,你这时候还送上前去,岂不是赶着找骂嘛!”
听到这,孙大富狠狠啐了一口,亏他还以为自己厨艺不精,原来是个没活头的病秧子!
那两侍女打定主意先去禀报老爷,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也难怪这院子如此冷清,病人喜静,除了贴身的几个婢女外,竟也没人在此值守。
孙大富拍拍屁股上沾的草灰,蹑手蹑脚却又堂而皇之的推门而入。
屋内一片黑暗,幸得今晚月色极好,透过轩窗,清冷的月光洒在小公子的睡房,可余方寸的视野。
孙大富好奇的东张西望,上好的黄花梨雕架子床,一双尖头缀着小儿拳头大小的珍珠鞋落在踏床,浅青色的丝绸帘子影影绰绰的映出一个侧躺的人影。
真富贵啊!
仅仅是这方寸见识,孙大富都暗自惊叹,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丝绸缎子,竟被拿来做这小公子的床帘,更不用说这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两颗珍珠了,若他没记的话,北海的行船多年前就被官家封禁了,水里物件的行情更是水涨船高,这圆润硕大、色泽顶好的珍珠颗子,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孙大富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唇角,此刻他想着,还不如偷了小公子的鞋子跑路,可他刚蹲下身拿住鞋子,床上便有了动静——
“放肆!谁准你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