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俞衔青亲完何光掐着他的窄腰故意顶了两下才安分。
这种睁开眼睛就是男人和阳光的日子让何光不安,他不想适应这些,不想沉溺于这些,这都是不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都是海市蜃楼一样,不真实的东西。
他用手去描摹俞衔青起伏的眉骨,“你以后别说这话……”
“为什么?”
“你还是个小孩……”
“我成年了。”俞衔青很讨厌何光把他当小孩看,明明两个人差不了几岁,“我对别人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我……”
“我对你好,真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俞衔青把何光乱动的手抓住,扯到自己怀里,“你试试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何光的双眼忽闪着。
俞衔青把他的小脑袋摁在怀里,“知道啊。”何光听到了他沉闷有力的心跳,“我在邀请你,跟我走。”
这心跳听得何光一阵心疼。
……
两个人磨磨蹭蹭洗了澡,非常默契地没再提早上的对话,何光换了件衣服把手机放在兜里。
“你要干嘛去?”
何光转过身,俞衔青正用一块巨大的浴巾擦自己的刺刺头,何光奈地走过去接过毛巾帮他擦,“要出门一趟。”他一边擦一边说,他们现在的对话有种该死的婚后感。
俞衔青不悦,“有活儿?”
“不是,允姐儿喝醉了不舒服,我送她去趟医院。”何光把毛巾披在俞衔青肩膀,“我走了。”
俞衔青拉住他,“我也要去。”
……
是一家洗浴中心,俞衔青跟着何光走到二楼然后拐进一个小隔间,面前是一条很长的走廊,灯光忽蓝忽粉,十分暧昧。不用说俞衔青也知道不是正经地方。
何光在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找到了不省人事的允姐儿,她跪趴在地上,衣服虽然穿着头发却乱得离谱。何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允姐儿,允姐儿…”
允姐儿只竖起只手,又红又长的指甲让她看着像厉鬼一样。
何光见状抓着她的手向上拉,俞衔青朝他腰推了一把,然后扛起允姐儿的一只胳膊把她整个放在背上,背了起来。何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拿了件衣服给允姐儿披上了。
三人从后门走出来,何光打了车在门口,俞衔青坐在副驾驶,何光和允姐儿在后排。
“喝酒了?”何光把允姐儿额前的头发向后梳。
允姐儿靠在他身上哼哼着看不清表情,隔了一会才说,“光哥,我怀孕了…”
何光的手一顿,也没太意外,“去打了吧。”
允姐儿没说话。
“去打了,我陪你。”何光又说了一遍,俞衔青感觉到气氛不对劲。
“光哥,我想生下来。”
何光的脸色沉下来,呼吸声也变得沉重。
“光哥,我这次怀孕其实挺意外的,你也知道我这身体医生说怀孕的概率小之又小…”允姐儿的语气里带着凄厉的笑意,“我想给她生个孩子,我想生个孩子……”她呢喃着。
何光咬着后槽牙,看向窗外,俞衔青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眼眶一点点红了。
……
一个妓女怀孕大概有多难呢?
大概就像是被犁坏的田长出庄稼一样,从干涸的、没有一丝营养的温床里钻出芽儿。
何光捂着脸坐在病房外,允姐儿已经睡着了,手上还挂着点滴。
她真的很美,是那种娇艳的美丽,放在六七十年代绝对是百老汇的头牌。此刻她闭着眼睛,红得滴血的唇,红得滴血的裙子,白得吓人的脸色。
俞衔青走过来揽过何光的肩膀把他往怀里拉,他能感觉到允姐儿对何光来说很重要,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她流过很多产……”何光捂着脸声音从手心闷闷地传来,“我认识她的时候我还没干这行,那会儿我跟你一样,走了,以为是家理发店。”
俞衔青安静地听着,这是何光第一次让他感觉能看透了,打开了,要走近了。
“允姐儿帮了我很多,所以我跟她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帮人太恶心……”何光说的是那些嫖客,俞衔青知道,“我跟她说别干了,她不听,隔天就去上了环。”
“上环?”
“一个小手术,把一个环放在身体里就能隔绝怀孕,她跟我说这下就没事了。”何光的声音哽咽起来,“可是…可是她没说那个环会生锈,会下坠,会出血,等我知道的时候,医生说她已经很难怀孕了……”
俞衔青不知道说什么,这些话很简短,但好像每个字都在击碎何光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俞衔青一下一下拍着何光的背,把他揽得更紧一点。
“她一直对男人都是厌恶的,她说‘反正这辈子都不会生孩子,这样也好’,可她现在又是为什么……我不明白……”何光的肩膀开始颤抖,“为什么要给垃圾生孩子……为什么要这么作贱自己……为什么……”
他像是在质问允姐儿,也像是在问自己。
这是何光和其他男人最不同的地方,俞衔青终于意识到了,其他男人见到妓女会贬低,会插科打诨,何光却不会,也许是他身份的原因,他在用限柔软的同理心感受每一个人的难处。
“你,你跟我走吧,别干这个了……”俞衔青小声说,“你总归有点积蓄,我再让我妈借你点,你去开个理发店,正经的那种,把允姐儿拉着一起,去做个正常营生。”
何光抬起脸,他的眼角还湿着泛红,眼里流转着俞衔青看不透的情绪,然后他噗嗤一下笑了,笑得很苦涩,他伸手揉了揉俞衔青的头,“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啊,傻乎乎的…”
“我认真的……”
“你这样以后出社会能被骗得裤衩儿都不剩,哈哈。”
“……”
何光又拍拍俞衔青的脸,“你先回家吧,我等她醒了得和她聊聊。”
俞衔青捏着何光的手心,软的,“真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