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白六迷迷糊糊醒了。
他感觉自己身上被凉嗖嗖的空气覆盖,指尖都冻得有点发抖。
松软温暖的被子不知道被谁抢了去,白六现在身上只有一件长过大腿的上衣,他记得自己前半夜还是被牧四诚八爪鱼一样抱在怀里睡的,现在……
白六微微侧头,看向一旁牢牢裹着唯一的那床被子、正睡得香甜的牧四诚。
他伸手拽了拽被子角,顺便推推牧四诚的肩膀,轻声犹豫道:“……牧四诚先生,被子给我一点。”
牧四诚今晚被白六喂得比满足,睡得很沉,一般的推搡根本弄不醒,白六好不容易抢过来一点被子角,又被他梦中嘟囔着轻松裹走了。
白六:“……”
这个男的怎么睡觉还抢人被子呢。
静了一分钟,白六抱紧双臂,窝在冰冰凉的床单上,双腿轻微磨动着,蹭蹭自己冰凉的脚心。
他翻了个身,打算背对着牧四诚。
披散在枕头上的长发好像被什么小东西压住了,就这么一动,头发被牢牢牵制,扯疼了白六。
白六以为是床上的哪个小抱枕,下意识伸手去摸——
圆圆的……毛绒绒的……拳头大小……还在呼吸……
“……!”
白六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微微睁大眼睛,不顾股瓣残留的疼痛,略显慌忙地在黑暗中坐了起来,他迅速收拢自己的长发,把那个毛绒绒的球球抖了下去。
“叽……”小蝙蝠啪叽一声滚到了枕头旁边,它迷迷糊糊地甩了甩脑袋,睁开眼睛,蹭着床单坐起来,看见了白六纤瘦的背影。
“牧四诚,牧四诚先生。”白六双手扒拉着睡成死猪的狼人,用力推搡起来,“床上好像有老鼠……”
牧四诚被小仆人格外用力的动作给推醒了,他从梦里惊醒,整个人突然一震,很摸不着头脑地缓缓睁开了睡眼,声音模糊:
“嗯?怎么事儿……?”
他翻身,看见坐在自己身旁的穿得单薄的白六,缓慢反应过来,迷迷糊糊懊恼自责道:“啧……我怎么把你被子给抢了,来来,过来过来我抱着……”
“不是。”白六皱眉,推开牧四诚黏糊糊搂上他腰肢的手,“刚刚有个毛绒绒的东西睡在我的头发上……你快点把它弄走,好像是老鼠。”
白六不喜欢脏兮兮的东西,虽然被买走之前,他一直睡在底层奴隶所属的笼子里,像小动物一样和其他人挤在一起——但白六也是其中少数的、最爱干净的小奴隶。
“哈?”牧四诚挑眉。
他一听,就知道那“毛绒绒的东西”是什么了。
虽然知道那是蝙蝠,也知道那蝙蝠是谁,但他想先逗逗这个突然对他发号施令的小仆人。
“有老鼠?那正好,你替我把它抓了扔出去。”牧四诚摊开裹在身上的被子,把白六冰冰凉的双腿盖严实,然后躺平,枕着自己的双手,“作为我们家的仆人,抓老鼠是你必须会的。万一城堡里哪天溜进来一只呢?家里那么大,也不是没可能哈。你就先练……”
话还没说完,白六突然往牧四诚怀里一扑,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些冷淡:“我不喜欢脏东西……别让我做这种事。”
牧四诚一愣,心脏突然狠狠鼓动一阵。
白六平日里都非常听话,偶尔撒娇卖惨那也都不是真心的,是装的,牧四诚能看出来,并且从未揭穿过。
但刚刚……这小仆人倒像是突然暴露了本性,他在赤裸裸地向牧四诚表达一句话:
我不去,我命令你去,你敢不去。
……特别嚣张的一只!
可是这样嚣张的态度,配上白六扑进怀里的动作,就显得很……奇怪。
牧四诚一下子就泄火了。
他用手指梳了梳白六的后脑柔顺的长发,奈地拖长了声音,纵容般懒懒道:“行行行,你是我的小祖宗。我去给你抓老鼠,行了吧?”
话音才刚落,牧四诚出手极快,只是一阵风的功夫,连身形都没有动,那只昏昏欲睡的小蝙蝠就被他捏在手里了。
“叽……?”小蝙蝠一下子清醒,在牧四诚手里挣扎起来,“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白六听见“老鼠”被捕获的声音,丝毫不拖泥带水地从牧四诚怀里出来,爬到另一边,摁了一下床头灯的开关。
视线一下子亮堂,他半眯着眼睛适应光线,微微偏头,去看牧四诚手里的那个东西。
本以为会是一只丑陋肮脏的、下水道才会有的黑老鼠,等白六定睛一看,才发现它有着光滑柔软的淡金色毛发和碧绿的双眼、圆滚滚的小身体,以及两只淡色小巧的翅膀……
“这是……”看清楚之后,白六不再感到恶心或恐慌,他试探着膝行爬到牧四诚旁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蝙蝠的脸,“真是奇特的品种呢,我第一次看见这种颜色的蝙蝠。”
小蝙蝠被白六一戳,瞬间不挣扎了。
它睁大自己的圆眼睛,耷拉着小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白六,好像要被牧四诚欺负哭了。
“说吧,怎么处置。一巴掌拍死了扔垃圾桶,还是烤了当宵夜吃?”牧四诚故意坏心眼地挑眉询问白六。
实际上却在吓唬小蝙蝠。
“叽叽叽!!”小蝙蝠特别激动地朝牧四诚叫唤起来,像是在毫底线地骂人。
“……不行。”白六抬眼看着牧四诚,缓缓向他伸出双手,把手心向上摊开,“你把它给我吧。”
牧四诚收回手,语气透着戏弄:“给你做什么,又不是你抓的。”
白六扯了扯牧四诚的被子角,声线轻轻的,又开始半耷眼睫假装委屈:“我可以养它么?它好可爱。”
牧四诚刚准备拒绝,白六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
“而且你今天总是不给我被子,我被你冻了大半夜的。要是因为感冒耽误了明天的家务,等木柯先生来罚我的时候,我就说是你干的。”
“哟,在这等着我呢。”牧四诚气笑了,“开始拿这事跟我讨价还价了,白六,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你给我过来。”
白六磨蹭着,原本不打算过去。
但他见对方依旧不依不饶,很有可能固执到底,于是想了想,干脆抿了唇凑过去,故技重施,亲了牧四诚的脸颊一口。
“啵”。
——之前这招对丹尼尔十分管用,想必牧四诚也吃这一套。
果不其然,这狼人经不起小仆人的一点主动。
“白六……!”
他愣了老半天,耳尖通红地支支吾吾,终于在白六凑过来亲了他第二口、第三口之后,呆愣愣地、缓缓放松了自己手掌上的力道。
白六微笑着,轻轻掰开牧四诚一根根僵硬的手指,把这只不停叽叽撒娇的小蝙蝠救出来,抱进了自己怀里。
他把小蝙蝠放在枕头上,给它盖上一个被子角,然后自己也缓缓躺下,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困意:“晚安,小宝宝。”
小蝙蝠抱着白六伸过来的一根手指头,轻轻“叽”了一声作为回应,困困地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牧四诚终于从刚才的冲击中回过神。
……我……我被他勾引了?这小仆人长进了,知道用美色勾引人了!
头脑风暴中,牧四诚又突然怀念起刚刚白六主动投怀送抱的感觉。
香香软软的……还很温柔。
狼人先生猛地甩了甩脑袋,一头扎进被子里面,从后面把白六死死抱住,像动物一样使劲蹭了蹭对方的后颈,然后奈地叹出好大一口气:
“你这人真是厉害……让你叫主人你是一声也不叫,反而在这‘宝宝’、‘宝宝’地叫这小畜生……没良心的。”
·
第二天上午。
回家路上,牧四诚看了一眼远远走在前面、和蝙蝠玩得正开心的白六,黑着脸给小仆人泼了盆冷水:“你别看它可爱会飞,这小畜生不仅食肉、食花蜜,最重要的是,它可是要定期吃人血才能喂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