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恩扭过头,看着镣铐在手腕和脚腕扣紧,轻吐出一口气。
刚刚,小雄子在刑罚处大楼前驻足,等待一会儿,弗雷恩便反应过来他的暗示——
也是,他怎么一直没考虑到呢?小雄子身体还在恢复,挥动鞭子也需要力气,自然不愿意亲自动手。
想到这里,弗雷恩心里沉了沉。小雄子待他那么好,他却一直只顾着自己请罚,把小雄子的健康置之脑后……
这点也该算进刑罚总数里。
“上将大人,您确定要选这么多?”
辅助行刑的虫是个亚雌,弗雷恩在帝国是赫赫有名的上将,他认识弗雷恩也不意外。
刑罚条例上,从最常见的“怠慢雄主”到“对雄主态度礼”,再到较严重的“意图伤害雄主”,弗雷恩勾得密密麻麻。
弗雷恩其实不私心。因为那些选项里,用的词都是“雄主”——其实条例只是举例,不代表犯的对象一定是雄主。
但弗雷恩还是忍不住。一想到他和小雄子之间能用“雄主”这个词联系起来……便见一个想勾选一个了。
但这些罚也不冤。怠慢自然不用说,在小雄子面前,他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事、失态了多少次;而小雄子身体不适,健康受损,大概也与他有关——总之,都是他该受的罚。
亚雌倒是有些犹豫,又确认了一遍。这个量的鞭刑受下来,哪怕军雌也够呛,到最后还能睁眼动弹都是好的了。
带倒刺的鞭子破开空气,抽在强壮的背肌上,发出“啪”的一声震响。皮肉绽开,血珠瞬间渗出,弗雷恩咬着牙,把痛呼咽回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受鞭刑,毕竟作为雌虫,或多或少都因冒犯雄虫受过罚;这却是他第一次在疼痛刺进身体时……觉得心甘情愿。
倘若小雄子能对刑罚的结果满意,自己受罚能让小雄子开心,挨的鞭子和流的血就都变得像蛋糕上的奶油一样甘甜。
鞭响不断响起,已经麻木的脊背在倒刺划过时又是一阵钻心的痛。军部的抑制手环并未取下,军雌良好的恢复能力法起效,弗雷恩沉重地喘息着,冷汗浸湿了发丝,流进眼里一阵刺痛。
恍惚中,亚雌突然停住了动作,恭敬地后退一步,有一道身影站到了面前。
……小雄子?弗雷恩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面前是个成年的雄虫。
雄虫挥手,示意亚雌离开。等门轻轻关上,他便上下打量着弗雷恩,“刚刚没看,果然是弗雷恩上将。”
弗雷恩微微点头。雄虫的话雌虫必须回复,他便又淡淡开口:“皇子殿下,您好。”
“我查了信息,你还没有雄主。”雄虫突然凑近,摸上他的脸,“上将怎么会在这里受罚?你那荒星带来的雄子呢?”
他放在弗雷恩脸上的手缓缓移动,力度暧昧不清。
弗雷恩冷冷地看着他,开口道:“请您自重。”
雄虫不可思议地抬头,“你说什么?”
弗雷恩眯起眼睛,沉声重复:“请您放开我,我已经有想做雄主的雄虫了。”
“想做雄主的雄虫?”雄虫惊愕地看着他,突然大笑出声:“你在拒绝我?一个没有雄主的军雌居然敢拒绝皇族!哈哈哈哈哈!”
他挑起弗雷恩的下巴,打量那双锐利的金色眼睛,“上将,当久了长官,忘了你自己是只下贱的军雌?”
雄虫拍拍弗雷恩的脸,“本来,我只是出于好奇,来看一眼上将……”
他后退一步,拿起地上的鞭子:“但是现在,我觉得上将需要一点教训,来帮你认清你的位置。”
雄虫扬起鞭子,狠狠一抽。弗雷恩向后躲去,手掌有一瞬间死死按在墙壁上,又猛地弹起来,带动镣铐发出沉重的响声。
“你还敢躲?”雄虫的脸色被恼怒扭曲,他丢下鞭子,一把掐住弗雷恩的脸,伸手贴上他的身体,向下面摸去。
“皇子殿下,我说最后一次,请您放开我。”弗雷恩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眼里的金色却缓缓沉下去。
雄虫冷笑一声,没有理他,仍然越凑越近。
弗雷恩手指微动,掌心藏着的玻璃碎片露出一个角。
伤害皇室雄虫是重罪。但如果落入以厌恶军雌而闻名的四皇子手里,下场大概比被流放还要难看。
在玻璃即将抵上后颈的前一刻,雄虫突然顿住了动作。
“你被用过了?”他动动鼻子,松开弗雷恩,语气里是深深的嫌恶。
弗雷恩眼神一暗,悄悄收回了手。
他知道,自己应该满是被小雄子深度标记过的味道。雄虫们对陌生的信息素天然排斥——如果说它们是对雌虫最好的春药,便也是对雄虫最好的挑衅。
“你喜欢的雄虫用过你?——他都不肯要你做雌奴?”雄虫嗤笑一声,掐住他的脸:
“下贱东西,装什么贞洁呢。”
他松开手,转身向门口走去,却突然顿住脚步,踱回弗雷恩面前。
眼前出现了一个小瓶子
弗雷恩瞳孔一缩,伸出被拷住的手挣扎着去抢,却被雄虫后退一步躲开。
他拔开瓶盖,向弗雷恩身上倒去,浓郁的雄虫素气息立弥散开来,逐渐充溢着整间屋子。
“送你的礼物,市面上很难买到的高级货,”他咧开嘴笑着,眼底却是冰凉的愤怒,“作为你拒绝我的代价。”
弗雷恩僵住了,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不可以,他拼命挣扎起来,不可以,不可以沾上别的雄虫的气息,如果让小雄子阁下知道了……
他会被丢掉的。
*
雄虫踏出门口,脸上的笑意立刻褪去。想到这还是第一次遇见敢拒绝他的雌虫,他的神情愈发阴沉。
再抬头,他发现前面走来一只看着年龄不大的小雄虫,神色焦急,步履匆匆。
啊……这么巧,熟悉的味道——雄虫顿了顿,又露出微笑,迎了上去。
“阁下,里面雌虫滋味还不。”擦肩而过时,他在对方耳边低语。
那小雄虫猛地转身,拉住他的衣袖,“什么?”
“那只雌虫啊。”雄虫耸肩,“看见我就蹭上来了,说想要我,求我给他雄虫素什么的。就雌虫的老一套。”
对方死死盯着他。
“阁下,拜托!那可是个军雌,力气又大,我都快被吓死了!”雄虫抱怨,“要不是他口活儿实在好,吃我吃得特别卖力,我都硬不起来。
“哎,就是叫得太骚了。”雄虫又摆摆手,“要是安静点儿就好了。最后还一直说什么,求我把他带走。”
雄虫委屈地摊开手,“我都是有雌君的虫了!家里也不缺雌奴,结果他一听就急了,要来打我。”
“我已经有阴影了,阁下,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军雌了。”
小雄虫的脸色逐渐沉下去,最后变得异常难看。他松开雄虫,甚至来不及道歉,转身冲进了走道。
*
游遥的大脑一片空白,指尖冰凉,几乎被身体的本能拖着往前跑。
他说什么?
弗雷恩?
怎么可能……上将他……游遥死死咬住嘴唇,却突兀地顿住脚步,眼里的慌乱与疑惑一点点褪去。
——从房间内溢出的、比浓郁的,陌生雄虫素味道。
天然的强烈排斥让他想呕吐,狂躁一瞬间升腾而起。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剧烈地膨胀收缩。他怎么能?游遥听见自己的血液鼓噪着流动,悲伤和愤怒顷刻席卷了大脑——弗雷恩怎么能?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他怎么能……?
游遥的眼神几经变幻,终于一点点冷下去,推开了门。
弗雷恩听见那恶心的雄虫离开,听见门被打开又关上,听见落锁的声音,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听见——
小雄子的声音。
那对他说话的语气不再温和,而是饱含讥讽:
“弗雷恩上将,倒是没看出来,您这么爱对雄虫发骚啊?”
他睁大眼睛,猛地抬头,对上小雄子的视线。那双深棕色的眼里不再有笑意,而是深深的失望与愤怒。
弗雷恩手指哆嗦着,穷的恐慌从心里涌出,他摇着头想开口争辩,大脑却一片混乱:
“雄子阁下,我……我没有……”
游遥后退一步,被弗雷恩身上浓郁的味道再次激得想吐。他强忍着恶心,看着弗雷恩,深棕色眼睛里盛着湿润的哀伤:“我以为我们之间有承诺。”
“雄子阁下,我只忠心于您!”弗雷恩惊惶地喊出声,“我……”
“哈!”游遥打断他,眼里仍然是悲伤,出口的话却变成讥讽:“上将顶着满身别的雄虫的味道,和我说您的忠心?那您的忠诚还真不值钱啊。”
弗雷恩顿时如遭雷击,双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是啊。他想。他还能争辩什么?他还想争辩什么?被其他的雄虫的味道染了一身,本来就是雌虫的失职、过……和背叛。这样的自己,忠诚的价值何在,又有什么资格去求得小雄子的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