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爱啊……
在那次欢爱之后,你似乎半推半就地与他做了不少次爱,每一次都加重了对他心灵的折磨,你总是将“永远爱你”这种不负责任又轻飘飘的话挂在嘴边,每当你说出这句话时,他都会露出那幅要人生厌的、体己的表情,一切你对他做的过分的事又一次被他美化成了小孩子的不懂事。
原本你也不过是凭着猎奇心理想拉他堕入地狱,想看他在地狱中苦苦挣扎。可他铁了心思不进你的圈套,总是以长者的模样带几分慈爱地对待你,好像他与你的次次欢爱只是迫于工作的迫不得已。在你的计划以失败告终之后,你很快就对他腻味了,仅仅半年,他在你眼里黯淡光了起来。
说到底,抛开所有身份标签,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永恒的爱——至少你是这么认为的。
在一次针对你的家族的恐怖袭击之中,他为了保护你腹部中弹,而你也藉由将他开除,理所当然地结束了这段不伦不类的关系。你派人给他打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数目大到足够赡养他的下半生。
你觉得自己简直特别善良、特别有人性。
太阳彻底退场,夜晚拉开序幕,天地昏暗得不清不楚。你走出老城区,站在红绿灯下同行人一起等灯变色。天气湿热,周遭劳累一天的上班族面露倦容。忽然,你眯起双眼,紧盯对面某道突出的身影——那人拄着盲杖站在对面的红绿灯下,身姿挺拔。
再一眨眼,那人又变了样貌。你只用一瞬就意识到自己看了人,明明他在你的人生中足轻重,但是这种总是出现在肥皂剧里的剧情居然也会发生在你身上,那人怎会在灯火阑珊处?他现在可在医院里数着日历过日子呢。
红绿灯开了闸,你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推着前进。对面那盲人走得很慢,因此他落在人群末尾,这使你多了几秒去观察他。他的背没他挺拔……他的步伐没有他稳定……他的肤色没他的漂亮……不,不对,你怎么就这么自然地拿一个陌生人与那家伙对比起来了?
你又联想到他女儿带着哭腔的电话,还有医院里他那副平静的模样,你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竟然忍不住大笑出声。真是想不到——那时的计划居然如此成功,成功到现在的他也依然念念不忘。
没想到他真的信了你随口胡诌的戏言,数着即将要到期的、“永恒”的爱。
你再一次靠近他的病床时已是后半夜。
他阖着眼,病房因仅有他一位病患显得空旷,风吹得阔叶植物盆栽发出假物才有的塑料音,你甚至听得清他均匀的呼吸声,他似乎在做一场阖家欢乐的梦。
但你知道他在装睡。
高度的以自我为中心使你从来学不会悄声息,而他的听觉也不会放任这样的动静从耳边溜走。但既然他选择装睡,你倒是不介意陪他装到底。
因为从军的经历,他在睡觉时躺得很是板正,若不是他还有呼吸,恐怕你会以为你出现在了他的葬礼。你在他身边侧身躺下,这张单人床躺两个人已经非常勉强,他的身材高大结实,占了床的大部分面积,你只得努力挨在他身边才不会掉下去。
狭窄的床沿被床褥垫出让人很容易滑下去的弧度,你与他挨得更近了。在你的磨蹭之下,薄被每被你蹭下去一寸,你就往他身上蹭上去一分。他仍是不肯醒。不愧是当过兵的人,早上还说想你想得要死了,现在又搁这装睡,甚至连一点破功的痕迹都没有。
你便愈发大胆妄为,在你蹭下大半薄被时,也顺利应当地半骑半趴在了他的身上。薄被半掉不掉地挂着,很是碍事,你扯开薄被扔向隔壁的空床,掀出一股浓郁的药腥味。
他还是不肯醒。
你抬手去剥他的病号服,一颗扣子剥了好半天,动作是故意的缓慢。这下你可算感觉到他的呼吸节奏快了一些,你不依不饶地继续手上的活计,在剥开一颗颗扣子时,手轻柔地向衣服内的肌肤蜻蜓点水地一触,美甲如一把钝刀,刺得他眉头微动。
这还远远不够。
他曾在热带雨林里打过仗,他的小队为了一场胜仗在满是泥泞的森林里埋伏了三天两夜,他浑身都爬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鲜艳昆虫,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折腾出任何风吹草动,更是连声都没出。
病号服被以极慢的速度一点点拉开,狡黠的月色将他古铜的肤色映衬得如雕塑,连肌肤上的伤疤都如刻意雕刻出来的“瑕疵”一般完美,你的指尖又在那些疤痕沟壑上作妖。你曾拥他一同入眠,一边抚摸他的每一条伤疤一边要他给你讲这些疤痕背后的故事,他便奈地娓娓道来那些他不愿意提的往事。他的语调沉缓,声音低沉,很适合讲睡前故事,你在他的故事中总是能睡个安稳觉。而到最后你的手总是抚摸在了他那双再也法看到光明的眼上,眼皮下的圆球还在因触摸不安地颤动,如此鲜活,如此没用用场。
此刻的你也在不由自主下将手指搭在了他的眼上,力道也大了几分,那眼球颤抖而饱有弹性,如果你再一用力……
“小姐,我还是个病人。”男人的手抓住了你的胳膊,叹息终于从他口中传出。他平静比地陈述,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你却在恍惚间脑补出他摇头苦笑的模样。
“哦——我还以为你已经是死人呢。”你呛声道,和他的对话总是带了点刺。“这么怕我?难道你下面也病了?那个国语老师这么厉害,能把你折腾成这样?”
“国语老师……?”他一脸茫然。
“不就你女儿说的那个,特适合当她妈的国语老师。”你撇嘴,语气有几分你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怨气和阴阳怪气。“哎哟,不会没成吧——”
他并没有把你的明嘲暗讽放在心上,只是挺受伤地笑笑,笑得和所有在情场失意的中年男人一样,笑得你心里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好受。你立刻泄了气,伏在他身上没了言语,他也不再说话,手在你身上虚浮,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有资格拥你入怀,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两人各藏心事的呼吸声。
你的心绪早就混乱成了一锅粥,手下抚摸着他为了保护你留下的铁证,那个弹孔已经长好,如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沿着螺旋凹坑向中间的皮肤戳去,他吃不消地摇头,拉住了你的手。他的手还算年轻,只是依然黝黑粗糙,也依然温暖。
你这么晚来找他是为了验收自己的试验成果,可不是来睡素觉的。
你们维持着一个姿势许久未动,他的胸口依然炙热如火炉,心脏在雄健的胸肌下生机勃勃地跳动,震得你鼓膜生疼。你紧紧攥着他的病号服,生怕一不留神再也听不到那蓬勃的心跳,他也任由你去了,任你去嗅他身上散不去的消毒水味。
在盆栽里的阔叶植物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三次之后,他的手向传唤铃的方向挪动几分。你心中立刻警铃大作,按住他的手警觉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坐起来。”他叹气,力地伸指指向一旁的另一个按钮,双目神地瞪着你,好似在问你怎么现在这么敏感多疑,明明你家集团在整个联邦所有大型经济建设项目中都占有20%的股份,包括这家名义上是公立的医院。你不该是这样的。
你这才悻悻然缩回手,由他支起病床。魔能装置发出微弱的机械摩擦声,他在你身下渐渐被床拖起上半身,而你也成了跪伏在他身上,姿势更暧昧了,他却没有一点暧昧的意思。
他身下的硬物却有。
“已经很晚了,快回家吧。”他看不到你被那硬物硌到时微妙的表情,依然装着他的正人君子。
“你不期待我来?”你冷哼,反问他,双手按在他的肩头死不松手。那股劲又上来了。
他又笑,笑得不明不白,似乎存心要惹一惹你。他说:“你其实没有必要来看我,我快死了。”
快死了,快死了。
你当然知道他快死了。
他的病例在昨夜已经送到了你手上,你的私人医生为你解读其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指标,他的身体内部远不如他展现出来的样子平静。
而他的心灵深处……也不会如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平静。
你伏在他身前,几乎贴在他耳侧耳语:“死到临头也喜欢口是心非?你女儿可是哭着打电话给我,说……”
你刻意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饶有趣味地观察他突然变得紧张的表情。与此同时,你的心底升起一股来历不明的怒意,如果你不提他的女儿,今夜是不是就这么被他混过去了?
他连语速都变快了:“她说了什么?”
“不重要的事罢了。”你说,手又不老实地向下探去,沿着你与他相依偎的那道缝隙,朝暴露了他想法的地方行进。“不过我打算来满足一下你的临终遗愿,如果死在高潮中会是一种解脱吧?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女儿你是这样的死法……”
你享受他在你手下僵直如木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