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天灾与人祸(2 / 2)

鬼舞辻无惨没法不生气——尤其是他这种行径令他想起了当初从继国缘一手底下逃跑的自己。

是完全不剩任何颜面的胆小之举。

但鬼舞辻无惨却并未第一时间发动留在魇梦身体里的禁制将他杀死,而是待在了京都的宅邸中等待。

从鬼舞辻无惨察觉到的魇梦行动的轨迹,轻而易举便能判断出魇梦此刻究竟想要赶往何处。

——*——

月色凉薄如水,洒落在空荡荡的庭院里——樱花散尽之后,八百比丘尼的乐趣也仅限于散步了。

她站在灯笼的下方,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就着不甚明亮的灯光,她看清了自己手指上戴着的东西。

银色的戒指上刻着漂亮的花纹,那些细长的纹路结合起来,细细查看便会发现——大抵是彼岸花的花纹。

八百比丘尼心想,鬼舞辻无惨或许正是因为看到了花纹的样式,所以才要将这对戒指买下来吧。

他对青色彼岸花的执念,哪怕过了千年也未有半分消退。

就在八百比丘尼沉思的时刻,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

“八百比丘尼大人,”虽说在赶来的路途中竭力恢复了人形,但魇梦这时候的状态,却比之低级的鬼更加不如。

他轻轻地唤着八百比丘尼的名字,分明在路上时想了很多,可在见到她的时刻,却忽然平静得不可思议了。

八百比丘尼看着他的脸,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失败了。”她淡淡地说着,是肯定的语气。

“啊……”魇梦说:“被您看出来了。”

他忽的又笑了起来:“我还是不够强啊……”

在他分裂出来的躯体被斩首的时刻,魇梦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自己作为下弦之一的身份。

他忽然想起鬼舞辻大人在斥责他们之时所说的话,他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下弦之中也从未出现过杀死柱的鬼,能够杀死柱的,永远都是上弦之鬼。】

正是因为这一原因,鬼舞辻大人才想要解散下弦之鬼,收回赋予他们的力量。

虽然在那时候,鬼舞辻大人留下了他,甚至给了他更多的血液,让他得以成为仅剩的下弦之鬼,但是……他还是没能解决掉那一个柱,也没能解决掉鬼舞辻大人所说的那个小鬼。

他那时候才忽然明白,原来自己和上弦之鬼,还存在着如此巨大的差距。

八百比丘尼看到魇梦罕见地露出了正常的表情,既没有眼神迷醉也没有双颊泛红,竟也多和他说了几句话。

她说:“童磨也曾对我说过,他已经变得更强了这种话。”

魇梦不知道她究竟是安慰还是嘲讽,但无论是出于哪一种想法,只要她愿意在他面前开口,便足以令魇梦觉得自己不是毫无意义地来到了这里。

但他同时也意识到了,或许自己在她面前,在她的眼里……也和那些人类在他眼里的样子差不了多少。

他忽然很想问问她:“在您看来……”

话音未落,便有什么东西从旁侧袭来,彻底将魇梦碾碎在了庭院里。

在最后一刻,他看到了八百比丘尼大人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如平时的任何时候那般平静而又漠然。

魇梦喜欢看到他人绝望的样子,喜欢听人类临死之前的哀嚎,作为人类的时候他便显露出了这些与正常的人类截然不同,也不会被正常的人类所接受的怪异。

但在面临着自己的死亡时,魇梦才忽然发觉,原来……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绝望,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他忽然又觉得很满足了,没有任何遗憾,也没有任何留恋——他一直以来所渴求着的东西,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滋味,远胜于昔日所听到了任何的哀嚎。

而在最后一刻映入眼帘的身影,也是他一直以来最想见到的人。

所以一切就此终结,于魇梦而言……毫无遗憾。

——*——

过于浓烈的血腥味在顷刻间弥漫了整个庭院,哪怕是和魇梦有些距离的八百比丘尼,也闻到了这份过于强烈的味道。

她微微皱起眉头,下意识想要回到房间,却在转身时看到面前忽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魇梦也失败了。”鬼舞辻无惨淡淡地开口。

八百比丘尼不知道他这话有什么深意,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然应声:“嗯。”

但鬼舞辻无惨并不满意这种反应。

他本以为自己将戒指送出去了,而八百比丘尼也顺从地戴上了,这也就意味着她接受了自己在他眼中的地位,也意味着她的态度或许会因此发生变化。

但现实却证明,她好像并没有任何改变。

鬼舞辻无惨皱起了眉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她,奇异的沉默在他们之间延续了片刻,鬼舞辻无惨还是开口了。

“戒指……喜欢吗?”

八百比丘尼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喜欢。”

于是这个话题又陷入了僵局。

事实证明在一方不想延续一个话题的时候,哪怕另一方再怎么努力,也都只是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但鬼舞辻无惨显然不是那种会在遭受了冷遇之后还笑脸相迎的存在——他只会脸色更加难看地皱起眉头。

意识到这个话题并不适合现在的状况,鬼舞辻无惨却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觉得,应该派谁去解决这件事。”

他忽然询问了八百比丘尼这个问题。

鬼舞辻无惨已经很久没有询问过八百比丘尼的预知,也没有问过她最近是否看到了什么东西,就像是早就不把希望放在她的预知能力上一样。

正因如此,当鬼舞辻无惨忽然这么问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鬼舞辻无惨在试探自己。

而实际上……鬼舞辻无惨其实只是生硬地换了个话题,根本没有想太多的东西。

八百比丘尼沉默了片刻:“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这其中的【他】指的是谁,鬼舞辻无惨自然再清楚不过。但其中的理由……鬼舞辻无惨也一直觉得,八百比丘尼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因为那是继国缘一曾戴在耳下的东西,那个仿佛被神眷顾一般的天才剑士,曾戴着这样的耳饰将鬼舞辻无惨逼入了绝境。

想到这种事情的鬼舞辻无惨觉得很是心烦,甚至又开始觉得八百比丘尼是在暗自嘲讽他——她分明是知道理由的。

鬼舞辻无惨眯起了红梅色的眸子,细细竖起的瞳孔如兽类般危险。四周的气氛犹如胶质般开始凝固,但就在这样的沉重开始扩散的时候,远处的海平面也逐渐泛起了足以晕染整片天空的亮色。

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而鬼舞辻无惨必须在太阳升起之前回到阳光无法照射的地方。

就像是无趣的戏剧戛然而止,鬼舞辻无惨的离开过于匆忙,八百比丘尼站在外廊看着他走进宅邸中的背影,垂下眼睑后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

【蝶屋】

灿烂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投进病房,同一房间里躺着的不止是他,也有善逸和伊之助他们。在无限列车上对战下弦之一时,他们几人都受了不同程度上的伤。

但当身为炎柱的炼狱杏寿郎也从梦中被唤醒之后,局势便开始朝着向他们有利的方向发展了——前提是当他们斩杀了下弦之一时,另外一名上弦之鬼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才是真正如噩梦般的场景。甚至远比魇梦制造出来的梦境更加令人心生寒意。

上弦之鬼……与下弦之鬼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也与鬼杀队的【柱】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鬼杀队的柱已经有百余年没能斩杀过任何上弦之鬼了,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时常有【柱】级的鬼杀队员死在上弦之鬼的手中。

蝴蝶忍的姐姐蝴蝶香奈惠,在作为上一任的花柱前往某个镇子调查村民失踪的原因时,便死在了上弦之鬼的手中——不仅一同前往的队员们无一生还,甚至连前去支援的队伍,也损失了大半。

所以当炼狱杏寿郎见到上弦之叁眼中的数字时,便已经做好了葬身于无限列车的废墟之中的准备了。

“灶门少年,”炼狱杏寿郎在那时候挡在了灶门炭治郎的身前,对他们说:“你们一直都做得很好,也一直都很努力了!”

他大声地肯定着他们,告诉上弦之叁:“他们三人,都是我最为骄傲最为优秀的【继子】!”

他承诺过要保护所有人,绝对不让任何一人死去——炼狱杏寿郎以【炎柱】之名许下的承诺,也的确实现了。

魇梦没能吃掉任何一人,也没能杀死任何一人。

但作为上弦之叁的猗窝座,却完全不能用看待下弦之壹的方式来看待。

炼狱杏寿郎拒绝了猗窝座的肯定,拒绝了他【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以杏寿郎你的资质,如果变成鬼的话,假以时日一定也会成为优秀的上弦之鬼】的邀请,选择了与他战斗。

但身为人类,哪怕是【柱】,也是有极限的。

所以如果真的就这样战斗下去,炼狱杏寿郎的最后归宿……恐怕也只有死在这名上弦之鬼的手中。

但就在危急关头,却有其他的柱赶到了他们的身边。

【虫柱】蝴蝶忍的羽织在夜色下泛起粼粼的光泽,那上面紫色的蝶翅纹路在月下熠熠生辉。她的脸上挂着毫无温度的笑容,平静的嗓音里却足以听出恨意。

“诶呀呀,”蝴蝶忍睁开眼睛,没有光泽的瞳眸泛着冷意:“把炼狱先生都逼到这种程度,真不愧是上弦之鬼呢。”

“呜哇!”对比起平静却又危险的蝴蝶忍的声音,另一道女声则显得有些咋咋呼呼的了。

【恋柱】甘露寺蜜璃有着一头粉色的、发尾却蔓延着绿意的奇特头发,她神色紧张地看着炼狱杏寿郎。

在看到了炼狱杏寿郎和其他几人狼狈的模样时,甘露寺蜜璃发出了对猗窝座的声讨:“好过分!”

“唔姆!居然让蝴蝶和甘露寺都看到了我这副狼狈的样子,真是把炎柱的脸都丢光了呢!”哪怕是到了这种时候仍然精神满满的炼狱杏寿郎感叹道。

虽然炼狱杏寿郎是一副精神满满的模样,但灶门炭治郎却几乎有种要哭出来的冲动。

他现在能够闻到的气味远比以往要多,自然也能闻出来,当炼狱先生说出他们三人都是他优秀的继子时,从骨子里透出的决绝的意味。

联系到这时候的时间,在这个距离太阳升起来并不遥远的时候,灶门炭治郎顿时便明白了。

【炼狱先生……或许是想要牺牲自己来拖住猗窝座,以此保护他们三人和列车里仍在沉睡着的其他普通人类。】

他想要做些什么,想要帮到炼狱先生,想要在面对上弦之叁时也能发挥到自己的作用。可作为下级鬼杀队员的他们,甚至根本无法参与到这样的战斗之中。

【柱】的力量有多么的强大,在与魇梦战斗的时候,灶门炭治郎便已经知晓了。

伊之助和善逸联手才能守住两三节车厢,可炎柱炼狱杏寿郎,仅凭他一人的力量,便足以守护五节车厢。

其中的差距,一眼便能够看出来。

可就在炼狱先生决定孤注一掷、而灶门炭治郎他们却束手无策的时候,蝴蝶小姐和甘露寺小姐却及时赶来了。

虽然她们在【柱】之中并非是顶尖的存在,但三名柱合力,即便无法斩杀上弦之叁,也足以牵制他很长时间,不至于让己方在短期内陷入劣势。

更何况……在与魇梦战斗了许久之后,上弦之叁才出现在列车的废墟附近。

他们只需要撑到天亮就可以了——【鬼】不会任由自己活动在阳光之下,傻乎乎地让自己被太阳消灭。

——*——

坐在蝶屋的病床上,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事情,灶门炭治郎仍觉得自己像是经过了一场怪异的梦境,先后遭遇了下弦之壹和上弦之叁,他们居然全部都活着回到了鬼杀队……

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灶门少年?”

陷入恍惚时灶门炭治郎忽然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他猛地回神应了一声:“在!”

同样穿着病号服的炼狱杏寿郎站在他的面前,如火焰般散开的头发醒目而又张扬。他精神满满的样子令灶门炭治郎挺直了身体:“炼狱先生……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灶门炭治郎本是想询问他的伤势,却得到了对方:“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多亏了蝴蝶和甘露寺的及时赶到,要不然就真的要把身为柱的颜面都丢在那里了呢!”这样哈哈大笑着的回答。

灶门炭治郎握紧了拳头,在真正遇到了上弦之鬼之后,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的弱小,连面对上弦之鬼都没有还手之力,又何提斩杀鬼舞辻无惨呢?

但灶门炭治郎却不会因此而陷入消沉,正如炼狱杏寿郎所说的那般,灶门炭治郎他们一直都很努力,他们也一直都是很优秀的孩子,并且能够坚持着自己最初的目的。

他们都是为了斩杀初始之鬼鬼舞辻无惨,所以才要不断地努力、不断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的鬼杀队剑士。

炼狱杏寿郎站在平等的地位,肯定了灶门炭治郎在他人看来如异想天开般的想法——杀死鬼舞辻无惨的想法。

炼狱杏寿郎看到了这个孩子的坚定的心。

说起蝴蝶忍和甘露寺蜜璃的及时赶到,灶门炭治郎又生出了新的疑惑。

“为什么蝴蝶小姐和甘露寺小姐那时候会赶到?”

分明一开始的时候,就连他们也不知道,那里竟然会有上弦之鬼出现。

“唔姆……”炼狱杏寿郎看起来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他还是解释了起来:“是主公派鎹鸦送去了消息。”

他告诉灶门炭治郎:“灶门少年不知道吧,主公的家族,产屋敷一族一直以来都有着预言的能力,虽然并不知道这份能力具体的使用方法和局限程度,但是……蝴蝶告诉我,她和甘露寺原本在不同的地方执行任务,却几乎在同时受到了鎹鸦的消息,然后在鎹鸦的指引下,在路上相遇了。”

灶门炭治郎愣了一瞬,这种事情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只是低级成员,所以尚且没有资格知道这种堪称机密的事情。

毕竟,预言的能力,并非是任何人都能随便拥有的。

想到【预言】的时候,灶门炭治郎其实还想起了一个人,在许久之前他所遇到的那位不老不死的八百比丘尼阁下,似乎也有着寻常人类难以理解的预言的能力。

或许他们的能力,也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也说不定吧。

不过,“炼狱先生这么快就下床走动,真的合适吗?”

毕竟是夜里才受的伤,而现在也只不过是过了几个小时而已。

闻言炼狱杏寿郎又笑了起来:“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所以觉得还是应该早些告诉你,灶门少年……”

炼狱杏寿郎此时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了,他郑重其事地询问道:“你愿意,正式成为我的【继子】吗?”

听到这话的灶门炭治郎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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