缆车到站之后稳稳停了下来,没有再考验乘客上下车的速度。
车里的人连滚带爬地下了缆车,后怕地感到一阵腿软。
谢留夷从车顶跳下来,回身看了一眼昏黄的天色。
落日余晖柔和地撒在人脸上,静谧而美好,天边仅剩一线金色天光,黑夜即将降临。
感觉到裙角被拉扯,回头便看到三个孩子小心翼翼地凑到身边来。谢留夷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柔和了许多,“走吧。”
她一马当先地出了索道站,三个孩子扯着裙角在身后小鸡仔似的跟着。其他人看一眼天色,也知道没时间耽搁,急忙跟上。
客栈离索道站不远,沿着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走了十分钟,终于在入夜前到达。
客栈是一栋四四方方的三层小楼,白墙黑瓦,一楼门头的白炽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像指引归途的灯塔。
门前一片水泥铺就的小院子,院子另一侧有一座不大的平房,平房边上一口水井,井边一条青石台阶向下延伸,顺着台阶看去,隐约可以看到远处村落的轮廓。
夜色已经降临,村落没有点灯,静谧而沉默地隐匿在黑暗中。
没时间细看,一行人快步穿过小院,进入客栈。客栈一楼看着像是餐厅,左右各摆着几张方桌,凳子倒着架在桌上。
正对门设有原木的柜台,最后一人迈过门槛的时候,柜台后突然传出一阵闹铃声。铃声刺耳又响亮,伴随着闹钟腿儿在木桌上蹦跶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格外突兀。
众人被吓得心脏骤停,反应过来之后,有的人钻进方桌下面,有的人缩在柱子边上,紧紧贴着柱子。
周海洋和陈小峰挤在三个初中生中间,揪着谢留夷的裙摆缩在她背后。
着实为难谢留夷这纤细的身板儿,得挡着一堆人,裙角还被五个人拉着,一步也走不动,只能眼神示意宋烨去看看。
宋烨倒是没躲,他心里也怕的,只是表现得更镇定些,就着门外白炽灯的光亮上前,探手到柜台后,回身时手里拿着一个黄铜色闹钟。
闹钟是经典复古款式,主体一个大肚子圆形表盘,下面两根金属脚,头顶两个耳朵震动得非常欢快,耳朵中间一个开关。
闹钟劲儿很大,震得他手指发麻,宋烨没有冒然关闭,就这么拿着走回来。
“七点五十。”他把表盘展示给谢留夷看,又转了个面,将闹钟背面露出来,“闹钟是发条式的,需要有人定期上发条,这里应该有人住。”
正说着,闹铃声开始减弱,最后有气无力地叮铃了两下就不动了。空间重新恢复沉寂,东南角的开门声就格外醒目。
吱呀——,年久失修的合叶发出一声呻吟,东南角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逐渐接近,矮小佝偻的身影步履蹒跚地从黑暗中走来。
经历过山下售票员和索道上的怪物,一行人如惊弓之鸟,看到个会动的就以为是怪物,惊叫着往远处躲,就连宋烨也浑身绷紧了往后撤。
谢留夷被身后五个人拉扯着,艰难保持平衡,无奈开口,“是活人。”
众人这才稍微安定了些,定睛细看。
那人已经走到了门口白炽灯透进来的光线中,是个老太太,裹着小脚,走得颤巍巍的。脸上皱纹密布,灰白的头发拢在脑后,眼珠虽然浑浊,却能看见眼白,是正常的人眼。
如今已经六月,山上的气温不热,也称不上冷,她却穿着一身厚重的夹袄,黑色的布料很是耐脏。
她仿佛没看到厅中多出来的一群大活人,自顾自地走到柜台处,摸索了一会,没找到闹钟,这才缓缓转头看向这群不速之客。
宋烨很有眼色地将闹钟放在旁边方桌上,自己退了一步。老太太看见了却没管闹钟,颤巍巍地走到大门口,沉默着关上两扇大门,又费力地提起门边竖着的木板卡在门缝后面。
众人一时不确定她究竟是不是人,都不敢轻易上去帮忙。
她又走到门边柱子上,摸索到绳子拉了两下。
门外白炽灯熄灭,大厅内日光灯亮起,驱散一室黑暗。
这一举动让在场众人微微松了一口气,纷纷从藏身处爬出来,却也不敢太接近。
老太太又颤巍巍地走向放着闹钟的桌子,宋烨上前一步,抬手拦了一下,“老人家,请问……”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视若无睹地绕过他,拿起桌上的闹钟,又转身向来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