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你大爷。”
这句话说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气吞山河,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去很远。效果显然不错, 不光阎嬷嬷愣住了, 牌坊下面吹拉弹唱的临时工也愣住了。
阎嬷嬷愣了好半天, 才反应过来,提起一口气, 响亮地呸了一声,骂道:“果然是没教养的野丫头,今天我就教教你,什么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她转头冲着牌坊下愣神的家丁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 还不快过来, 把人给我拿下!”
一众家丁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乐器, 一拥而上。
这些家丁原先想来做的不是看家护院的活儿,一个个脚步虚浮,谢留夷都不用动手,抬起腿来, 一脚踹翻一个小家丁。
转眼,家丁们就全躺在地上打滚了。
谢留夷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卖力表演的家丁。
她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道,不至于这一下就能把人废了。这些家丁脸上的痛苦表情用力过猛, 一看就是装的。想来, 刚才短暂的交手中, 他们发现根本打不过自己, 所以直接躺在地上装死了。
这大宅子里生活的都是聪明人啊, 谢留夷感叹。
她转头看了阎嬷嬷一眼,“还磕头吗?”
阎嬷嬷气得手都在发抖,指着谢留夷, 呼吸粗重,一边后退一边尖叫,“来人,快来人!”
十几个壮汉从大门蜂拥而出,这些壮汉手中都握着三指粗的棍子,领头的那个还提着一把双手砍.刀。
新来的这些壮汉穿着蓝色的短打,与躺在地上的家丁衣服颜色不同,谢留夷能看出这些人都是有武功底子的,应该是阎府养的护院。
阎嬷嬷被护院簇拥在中间,重新壮起胆子,指着谢留夷,“把她给我拿下。”
护院有些犹豫,领头那个拿刀的问:“这是今天冲喜的新嫁娘吧,若是伤到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阎嬷嬷打断了,“伤到又怎么样?打死了再换一个,快给我上。”
领头的护院咬咬牙,提刀冲了过来,其他护院急忙举着棍子跟上。
谢留夷站在原地,等着人跑到身前、双手举起大刀携着风声向她头上砍来,她才懒懒侧身躲开,抬手,夺刀。
眨眼间,砍.刀就易了主。
双手砍.刀之所以叫双手砍.刀,就是因为刀身厚重,需要双手握住才能使用。然而这半人高的刀被她单手提在手里,轻飘飘好似没有重量一般。
谢留夷身影迅捷如风,在护院的乱棍间毫发无伤地穿梭,每人后颈来上一刀背,不多时,全场就只剩谢留夷和阎嬷嬷还站着了。
谢留夷收了刀,扛在肩上,整理了一下头上马上就要掉落的盖头,走到阎嬷嬷面前,语重心长,“别闹了,正事要紧。”
只是阎嬷嬷似乎被吓傻了,一点都没有领会到她的苦心,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指着谢留夷,嘴唇嗫喏,看嘴型,她说的是“来人,来人……”
真麻烦。谢留夷叹了口气,捏住阎嬷嬷的衣领,准备把人提进去,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住手”。
她直起身子,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几个护院急匆匆地大步走过来。
那中年男人身穿黑色锦缎长袍,外头罩了件黑底红色团花纹马褂。头发像是被人一刀切断了似的,发尾整整齐齐地搭在脖子上。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面目方正,留着一字胡,显得气质端肃。
中年男人走近了,看到谢留夷薄纱下的脸,眼神中透出一丝惊艳,竟看直了眼睛。
谢留夷皱了皱眉。这男人的视线让她觉得不舒服,右手不自觉抓握刀柄几下。
有点手痒,想砍人。
阎嬷嬷突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抓着中年男人的胳膊,躲在他身后,指着谢留夷,神色惊恐,“老爷,她是妖孽,快让人把她拿下!”
她的动作让中年男人如梦初醒,他移开视线,一脸无奈地看向阎嬷嬷,浑然不知自己刚才差点被砍。
“奶娘,你这又是在闹什么?再耽搁下去要误了吉时了,赶紧让新妇进门吧。”
“不行,不能叫她拜堂,她是个妖孽,会害了大哥儿的!”阎嬷嬷声音尖利地反对,“柴房里不是还有三个吗?再挑一个不就行了。”
谢留夷不耐烦,大刀提在手里挽了个刀花,狠狠往地上一戳。铁器撞击青石板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废话真多,拜堂!”
活像个抢亲的女土匪。
“拜堂,拜堂!”阎老爷客气地笑着,转头严厉地瞪了阎嬷嬷一眼,然后侧身让开,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快请进,喜堂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新娘子了。”
谢留夷收刀扛在肩上,顶着红盖头大步流星地进了阎府大门。
从大门口开始便有红毯一路铺到喜堂,倒是不需要人带路。
谢留夷扛着大刀,走得虎虎生风,素纱红衣在身后鼓荡,比起拜堂,更像是去寻仇的。
喜堂门口有个丫鬟抱着一只毛色鲜艳的公鸡,见谢留夷过来,上前就要将公鸡往她怀里塞。
这就是阎太太说让她抱着拜堂的公鸡?
谢留夷抓着翅膀提起那只大公鸡,往身后一丢,头也不回地进了喜堂,将身后兵荒马乱的声音远远丢下。
大公鸡在空中扑棱着,精准地落在阎嬷嬷的头顶。
阎嬷嬷尖叫着拍打,那大公鸡受了惊,一边叫一边在她头顶不停地抓踩,阎老爷不耐烦地喊护院帮忙驱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