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是暂时还不行,我还要一定要弄明白的事。”蒂亚戈说着,闭上眼睛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后,那种持续不断的眩晕感才逐渐减轻到无。
接着,他又微微笑下:“谢谢你带着这灯过来,不然我还得头疼一会儿的善后工作。”
“是它自己亮起来的。也许,这次变故也同样影响到了光明神冕下,所以神灯才会亮。”
希尔维杜说着,低头看了看手里裂纹遍布的灯:“但是,恐怕也就只能亮这一次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蒂亚戈语气轻快地安慰着,却也没多在意地说道,“等奥格斯格醒了,你就坦白告诉他这是被我不小心弄坏的。有什么问题,让他尽管来找我吧。”
是啊,在和柏妮丝的婚礼上,因为发现她不见了,所以“不小心”弄坏的,希尔维杜默默回想着。
她有些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还保留着最后一点对同为至高神的对方的象征性尊重,蒂亚戈也许会直接把神灯给毁掉。
感受到危机结束,原本躲藏在生态区里的海族们纷纷冒出水面,看到蒂亚戈以后便一窝蜂地凑了上去,嘤嘤叫着想要挨个被摸。
隔着一片满是欢乐气息的宽阔水域,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柏妮丝还是立刻就注意到了蒂亚戈神态间的隐秘疲惫。
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似乎比刚才还要差了。
柏妮丝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在这种大家都很开心的时候主动凑上去扫兴了,免得尴尬。
于是,在触及到对方明显带着寻找意味的目光后,她只迅速朝蒂亚戈点了点头,然后便消失在了海浪中。
大概为了应付这场混乱,几乎整个警卫处的天使都被调遣出去了。柏妮丝在气象局大厅里独自转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有可以问路的天使,于是只能凭着去过一次的模糊记忆,试着朝格兰德尔被关押的地方走去。
没有了加百列和蒂亚戈的同行,她在大门打开后,看到头顶一整列的全视之眼图腾齐刷刷朝她看来的瞬间,心里还是无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好在没过一会儿后,那些全视之眼便又移开了目光。柏妮丝还试着朝伸手朝它们晃了晃,确定它们是真的不打算再盯着自己以后才放心往里走去。
一路上,她心中盘算着的都是该如何做。
其实办法还是有的。
既然有人能冒充她来接近这些恶魔,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反过来冒充那个想要陷害她的恶魔,并借机从格兰德尔口中套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格兰德尔的状态看起来……
很糟糕。
简直糟糕到恐怖。
他的大半个身躯都被封冻在冰层里,胸腔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利器给刺穿过,即使伤口已经结痂也留下了狰狞丑陋的伤疤。冰面上到处都是大片黑红色的印记,看起来很像凝固的血液。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不可能,柏妮丝都要以为他是被人给打碎了全身的骨头又随意拼接起来,最后被寒冰支撑着像个标本那样一动不动,只勉强还剩一口气。
察觉到有人来,格兰德尔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脆弱的胸腔起伏着,干渴过度的咽喉发出难听的嘶嘶声。
看清外面站着的是谁后,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发出声冷笑:“终于来了?看看我如今落得的这个下场,你满意了吗?”
柏妮丝皱下眉尖,态度同样冷淡:“你会变成这样,都是你自找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啊是啊,明明是犯下了弑神罪的恶魔,却能安然无恙地站在外面,指责一个被她迷惑教唆的替死鬼,你可真是清白无辜啊。”格兰德尔冷嘲热讽地说着,血红的眼睛怨恨无比地盯着她,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我不该小看你引诱人的手段是不是?你能让那位新生的至高神对你如此深信不疑,应该花了很大力气吧。真该让所有魅魔都来看看你的本事,简直不可思议。不过我很好奇,你这次又是用的什么新招数?”
说完,他又冷哼一声,语调讽刺地评价:“该不会又是从装可怜扮无辜那套开始吧?我还不知道你吗?总是喜欢以一副绝对无害的弱势模样接近你想要的目标,其实根本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婊.子,下贱狠毒的荡.妇!”
柏妮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强忍住心里的怒火,也不反驳,反而还扯开一个虚假的笑容,顺着他的话接到:“知道又怎么样,现在被关在里面的不也照样是你,不是我吗?”
听到这句话后,格兰德尔果然更加愤怒了。他本就因为重伤折磨而精神紧绷,残余的理智也所剩无几,而这恰好也是柏妮丝最希望看到的状态。
只要在他失去理智的时候,才能尽可能地问出真话来。
于是,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倾身靠在面前的玻璃前,用手指漫不经心地卷着发尾,同时熟练又自然地换上副风情万种的阴毒表情。
这对她来说倒是很容易,但愿也能和格兰德尔印象中的那个冒充者一样。
回忆一下他对自己的刻薄评价,柏妮丝试着将她的语气和说话方式也朝一个蛇蝎美人该有的风格贴近,开口的声音慵懒又轻蔑:“所以啊,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继续想着靠把我拉下水来换你出去了。他们是不会相信你的,海神也好,天使也好,都只会信任我说的每一句话。”
多么狂妄的论调,柏妮丝感觉自己说完后都在忍不住牙酸手抖,却还不得不硬撑出一副悠闲且自信的模样。
“事实上,你现在还能这样苟延残喘着,已经是我看在往日亲密同伴的关系上尽力帮你争取到的了,别那么不识抬举。”
格兰德尔显然被她这种施舍般的态度触怒得更盛了,眼里的凶狠残暴激烈到快要溢出来:“然后呢?你还是觉得我的存在会威胁到你们那份满是肮脏污秽的信任,所以打算来了结我了是吗?!”
“当然不。”柏妮丝挂起一个虚假的笑容,熟稔地维持着那种挠人的甜媚,“毕竟我们以前相处得很愉快,那些漂亮的冰海之瞳我现在还收藏着呢,谢谢你。”
可拉倒吧,那些玩意儿估计早就和海巫巢穴一起,被人鱼族给一锅端了。
不过柏妮丝说这句话就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于是,不等他有所回答,她便继续歪头笑着挑衅到:“不过对我来讲,你为了让我开心,所以才去‘不计代价’地为我找来这些玩意儿的样子才是最值得纪念的。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多久了?真是让人怀念啊,这么美好的一段时光。”
大概是一下子想起了那段被欺骗感情又惨遭利用的耻辱时光,格兰德尔的反应激烈程度简直超乎了柏妮丝的想象,一大串极为粗鲁难听的辱骂字眼接连从他口中蹦跳出来,句句刻薄至极。
看那架势,要不是他被周围的寒冰封禁得无法动弹,她简直毫不怀疑对方会立刻冲上来和她同归于尽。
但是从他的反应中,柏妮丝也看出来了,那些关于北境之国的说辞都是真的,否则他不会这么愤怒。
按捺出心中的烦躁感,柏妮丝态度强硬地打断对方:“够了。少用那种跟被抛弃了的良家妇女似的恶心态度整天哀嚎些没用的东西,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愚蠢,否则又怎么会相信我当初答应你的事呢?”
老实说,她并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但是她想试探出为什么格兰德尔会和那个冒充者一直合作——萨布丽娜身上的海族恶魔诅咒就是个证据。
“你这个满嘴谎言的贱.种!”格兰德尔嘶吼着,整个关押室都是那种震耳欲聋的叫声,“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海洋之心!你就等着被你身上的诅咒吞噬成个怪物吧!你永远无法解脱!”
海洋之心?
柏妮丝有些愕然,旋即进一步刺激对方说到:“是吗?但是我怎么感觉我离那天已经不远了?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亲眼看着我一个人拿到它。倒是你可以猜猜看,等我拿到海洋之心以后,第一次要被杀人灭口的会是谁呢?”
格兰德尔挣扎着,咆哮着,极度狂乱的怒火都让柏妮丝看在眼里,同时也确认了——那个冒充者提出的诱人条件就是海洋之心。
那么联系下之前的线索,一个能如此了解她各种细微习惯,又如此渴望着海洋之心的恶魔……
她忽然有些颤抖起来。
因为这些线索只能让她想到一个格外可怕的,噩梦般的名字,随之而来的一切都是暗无天日的折磨与痛苦。
乌苏拉。
可是她已经死了啊,早就死了。柏妮丝垂下睫羽,掩饰住眼中的慌乱。
而且如果真是她,那她非要为什么要冒充自己?
太多过于恐慌与不解的情绪累积起来,让柏妮丝很难再保持刚才的状态。但是一想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她还是勉强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再次抬起头,端出一副又狠又媚的假象,目下无尘地蔑视着对方:“骂够了没有,可怜虫?你现在被困在这里,除了骂人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是吗?”
格兰德尔怨恨至极地瞪着她。
“告诉我怎么找到怀亚特。”柏妮丝直截了当地命令,“你已经被抓了,我不能再用以前的方式去联系他,否则会增加对我而言不必要的风险。而且经过上次警卫处的围捕行动以后,他已经不在之前的地方了。我必须确保他不会落入警卫处的手里,这样对你我都会有好处。”
“你我?”他残忍地笑起来,“我看只是对你吧。什么时候高高在上的海巫小姐也开始有求于人了?这可不是请求的态度。”
“这不是请求。”
柏妮丝冷冰冰地回答:“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刚刚说了,就算怀亚特被抓住,那也只是会让我碰到点麻烦而已。但是你就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离开?”格兰德尔眯起眼睛。
“条件交换。你告诉我他会躲在哪儿,我可以放你离开。”
“交易是要有诚意的,小姐。”一提到有逃离的希望,格兰德尔立刻变得狡猾起来,“否则我只会觉得,只是想套我的话,然后直接永绝后患地杀了我。所以,你得先放我出去。”
“你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柏妮丝不为所动:“今天来的是我,还能让你少受点罪。可说不定,明天来找你的就是天使长或者海神了。我想,他们应该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吧?”
她说得没错。
格兰德尔咬住牙齿,一想到那天,蒂亚戈面带笑容地几乎将他刺穿心脏的惨烈场景,他就忍不住想要发抖,同时也有些隐约的疑惑:
这样一个神明,真的会被眼前这个恶魔哄骗得如此死心塌地吗?
他想试探清楚。
“萨布丽娜原本是他挑选好的下一个容器,但是失败了。所以,他目前仍然在使用的容器名叫马修·斯蒂芬·米勒,是个大学教师。你们可以很容易就找到这个人的信息,以及……他的家庭住址。”
“知道了。”柏妮丝用手指在玻璃上点了点,笑容美好又虚伪,“我会放你出来的,等到我确定这些信息是否是真实的以后。”
说完,她径直离开了关押室,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气象局大楼背后的安静花园里,坐在喷水池边仔细回忆着格兰德尔刚才所说的话。
会是乌苏拉吗?
可这也太难以置信了。
她不是已经被蒂亚戈杀死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她越想越焦躁,习惯性地咬住自己的指甲,身体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即使坐在遍地阳光里也依旧觉得寒冷刺骨,连潮灵什么时候从她身后的水池里冒出头来都没注意,还被她突然开口说话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
“抱歉,海巫小姐,我并不想吓到您。”潮灵充满歉意地看着她,姿态恭顺。
“没……没什么。”柏妮丝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然后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事吗?”
“冕下的状态不太好。”
她说:“您能去看看他吗?他想见您。”
作者有话要说: 结合前面的剧情,还在看这篇文的几个小伙伴可以自由选择相信妮妮的猜测或者不信【安详】
话说,还有人看吗……感觉留言的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