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班的小孩子一起做运动的时候，趁着休息的空闲，苏子望找上了付小西。

    “你就是付小西？”小男孩个头高，站在付小西面前特别盛气凌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似乎在不屑地观察着什么。“你有什么厉害的？”

    付小西不懂这位苏子望为什么这样说，但是她还是好脾气：“你好，你是谁？”

    好脾气是好脾气，但是坏心眼也还是坏心眼。

    她一眼看出苏子望就在乎这点面子，于是当着所有小朋友，问出了这句话。

    “.....你不认识我？”苏子望大惊。

    他从小就是别人眼中的小天才，走到哪里，大家都知道他是谁。

    在幼儿园里，他才是那个最受欢迎的人。

    苏子望一直享受着这种瞩目。

    但是今天，付小西一出现，就把他的光环给抢走了。

    前些日子，他就听说幼儿园里有个小朋友去拍电视了。

    他妈妈不屑一顾，告诉他，肯定都是骗人的。

    可是今天付小西回来了，小朋友都去找付小西，不像以前一样，要看他玩魔方，说法语了。明明妈妈说，只要他这么做，大家都会看他。

    付小西打破了这一切。

    本来苏子望就已经够生气了，却没想到付小西居然还不认识他！

    他来这个幼儿园里已经三年了！三年了！

    他都读到大班了！！

    他每年开学都要站在台上给大家表演讲话的，为什么付小西居然不认识他！

    苏子望的怒火熊熊燃烧着。

    “我叫苏子望。”

    他强忍着脾气，“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厉害的？”

    他要和付小西约一场比赛，然后角逐出来，谁才是这个幼儿园里最厉害的小朋友！

    付小西可没有这么多的好胜心，她嬉皮笑脸地说：“我的厉害嘛......”

    呼呼，说出来可要把你们吓死呀！

    她可是会读心术哦！

    她是奥特曼大仙特别关心的小朋友！

    这些话，付小西才不会笨笨地直接告诉苏子望呢。

    她笑着说：“我嘛，我的厉害就在于，我特别可爱呀。”

    小姑娘歪着头，看着苏子望。

    苏子望面红了一下，有点害羞，但是还是气呼呼地说：“这算什么可爱的！”

    “你会什么！”

    付小西摊着手：“我嘛，我什么都不会。”

    她踮脚拍了拍苏子望的肩膀，以一种老年人的语气规劝着：“小苏啊，听我一句话。”

    “？？？”

    这突如其来的奶奶口吻让苏子望都有点傻了。

    “做小朋友，不可以这样哦。”

    付小西做完这一切，拍拍手，转身就走。

    苏子望傻了。

    他的幼儿园小伙伴兼职小跟班们也傻了。

    都凑过来，叽里呱啦地说话。

    “苏子望，她瞧不起你诶！”

    “其实她也没什么厉害的啦。”有个小朋友说，“我妈妈说她都没有爸爸的。”

    苏子望脑袋一热，听了这句话，朝着已经转身离去的付小西大喊了一句。

    “我知道了！”

    “付小西！你就是没有爸爸，才去帮妈妈找男朋友的吧！”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刚刚他可是站在一边听见了别的小孩和付小西的对话。

    付小西顿住脚步。

    她转过身，看着苏子望。

    “你说什么？”

    苏子望见付小西有反应，小屁孩那点争强好胜和不知好歹的心又起来了，而且对他来说，有些话，他根本不知道有多少的伤害。只是觉得这样可以赢，便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我说你没有爸爸！”

    “你有什么厉害的！”

    “你什么都不会！根本不配当幼儿园的小明星！”

    他苏子望才是幼儿园最最最厉害的小朋友！

    付小西还没说话，平日里最跟付小西合不来的郑波波就上前凶巴巴地吼了：“你谁啊！”

    此话又给苏子望造成了二次伤害。

    “你有什么厉害的！”

    郑波波平日干饭没白吃，现在吼起来，可比一般小孩凶多了。

    “你很了不起吗！”

    魏妮心蕊虽然是个小公主，现在凶起来，也是不遑多让。

    “对啊对啊！”她现在已经忘记自己刚刚给付小西介绍苏子望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了。她一个小脑袋扬得可高了，“你有什么厉害的！”

    “我们小西才是最厉害的！”

    苏子望气不过，上前，伸手推了郑波波一下。

    这下可不得了了，郑波波也是个脾气大的，更是个力气大的。他虽然被苏子望推了一下，纹丝不动，但是他反手推回去，苏子望整个人就跟个乌龟一样，四仰八叉了。

    哇，这下不得了。

    苏子望的小伙伴一拥而上。

    心蕊不会打架，猛然一下就哭了起来。

    付小西撸起校服袖子就是往里冲。

    她本来不想搭理苏子望的那些话，可是她看不过朋友被欺负。

    等老师赶过来的时候，这一场小小的摩擦，已经变成了一个集体性的爆发。

    这下好了。

    事情已经走向了另外一个性质。

    幼儿园的老师已经立刻通知家长赶过来了。

    本来要去上山拜佛的大姐一家和付云佳齐齐往回走，说好了下午放学才来接付小西的薛凤姿两人从楚歧东那里得知这件事后，楚战北都不用薛凤姿说，直接一脚油门轰到底。

    柳眉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人正在家里。

    徐听然等人都在。

    于是乎，所有人都听见了电话里的内容。

    幼儿园老师以为来开家长会的只有付小西的妈妈和外婆，却没想到这一下，来了一群人。

    小小的办公室都要站不下了。

    柳眉枝一群人最近，最先赶到。

    来的时候，就听见办公室有一道飞扬跋扈的女声。

    “我说刘老师，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啊。我们子望，可是你们幼儿园的金牌小孩子。少说也给幼儿园拿了不下十张奖状了。哪次幼儿园招生的时候不是用我们子望的资料和照片？”

    “这下好了，我们子望居然在你们幼儿园被打了！”

    “这个事情我可是要找你们老师算账的啊。你们老师也是有责任的。你们监管不力，就是有问题。”

    “还有那个什么付什么西的，怎么可以指使她的朋友打我的儿子！”

    “早就听说她没爹了，现在才知道，居然这么没教养！”

    女人应该是气急了。

    一会又骂，一会又哭，哀叹自己的儿子被打得好惨好惨。

    带路的老师尴尬地笑了笑，正打算敲门而入，柳眉枝手一伸，就把门直接推开了。

    “你说什么呢你。”

    众人一回头，都有些发愣。

    瞧着柳眉枝的架势，就跟要打群架的老太太的一样。

    气势汹汹的，身后还跟了好几个壮汉。

    心蕊和郑波波都着急地喊：“小西外婆！”

    付小西抬起头来，众人才看清出来，她倔着一张脸，没哭，就是脸上身上都有些脏乎乎的印子，应该是推搡之间被弄到的。她原本娇娇嫩嫩如同新藕一样的手臂上还有一道红痕。

    应该是刮到的。

    郑波波和心蕊不在。

    因为付小西一个人把责任拦了下来，对方说她指使，她闷声不吭。老师就把她一个人拎了过来，让别的同事去教育和处理心蕊和郑波波的事情。

    付小西看了眼柳眉枝，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外婆。”

    刚刚发疯的时候叫得太狠了，现在嗓子都有点缓不过来了。

    本来大家打算是不带徐宁川来的，可是徐宁川如果不来，留他一个人在家里也不太妥当，他自己也不愿意留着，一定要来看小西。没办法，只好把他带上。

    徐宁川二话不说跑到付小西的身边。

    他现在都来不及说话了。

    【小西没事吧？！】

    【疼不疼？】

    【被欺负了吗？】

    真奇怪呀，他以前自己被欺负的时候，都没有这种心里疼疼的，想掉眼泪的感觉。

    付小西听了徐宁川的话，摇了摇头。

    “没事。”

    她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安抚徐宁川的情绪。

    徐宁川见她这样，可以百分百保证，小西现在有读心术。

    他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伸手去拉小西的手，然后发现小西的掌心有一些脏脏的，也有一些红红的，像是小小的伤口。

    手掌心卡入小石头的时候，徐宁川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他却难受了。

    两个小朋友见面的时候，苏妈妈已经打量完这一圈人。

    她是一个人来的，刚觉得自己气势有点弱，于是决定在言辞上占据上风。

    “你就是这位什么西的外婆？”

    她冷笑一声，“果然你们老人带小孩，就容易把小孩带的没教养。”

    徐听然真是忍无可忍，“丑八怪你说什么呢。”

    苏妈妈可是一个饱经医美的女人。

    她的脸上的每一处，都保留了付费美丽的证据。

    丑八怪？

    她错愕无比，面目扭曲。

    “你又是谁？大人说话，哪里有你们小孩插话的份！”

    “我说这位阿姨，你带这么多人过来，该不会以为人多势众，你就赢了吧？”苏妈妈也是个强者，脖子一梗，绝不认输，“我告诉你，我不怕！”

    她转手打电话，马上把正在上班的孩子他爹给过来。

    “等着吧！”苏妈妈发话了。

    楚歧东虽然也生气，但是他还是保持着几分冷静。

    “你好，老师，请问能告诉我们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情况吗？”

    刚刚在电话里，老师也没说清楚。

    负责协调的幼教老师解释说明情况。

    “这件事，的确是小西的错。”

    按照苏子望和他朋友的说法，都说是付小西挑衅了苏子望，还指使了她的朋友郑波波打人，直接一巴掌把苏子望推倒在地上。这还不够，付小西一个小女娃娃，居然还撸起袖子往里面冲，拳打脚踢不说，还使出了九阴白骨爪，薅住一个本来头发就不多的小朋友的毛使劲地拽。

    人家都要变成秃子了！

    付小西一直没说什么，也没解释，老师就以为这件事真的是这样，并按照这样的说法告诉了家长。

    而且在老师的印象里，苏子望一直都是个好学生。

    付小西虽然聪明，但是有点太鬼灵精了，看起来确实是会惹祸的样子的。也没有确认再多，就信了苏子望和朋友的话，认定了是付小西的错。

    哪知道刚刚怎么说都不解释的付小西，现在开口了。

    “不是这样的。”

    她灰扑扑的小脸写着坚韧，“苏子望先打人的。”

    “只是他没力气而已。”

    “而且是他先骂人的。”

    “啊这......”老师没想到现在还能反转。

    老师主持公道，公平地问苏子望：“子望，你告诉老师，事情是小西说的这样吗？”

    苏子望心里纠结，可是他一对上妈妈期待的眼神，立刻不动摇了。

    他摇了摇头。

    “不是的。”他想，反正没人看见，他撒谎也没关系。“是付小西先骂人的，也是她朋友先推我的。”他说话看起来比小西的可信度高一点，因为他这个人现在确实有点可怜。脸上这一道，那一道，也不知道是付小西抓的，还是郑波波的拳头砸的。

    两个小孩子都各持一词，老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楚歧东冷静地问：“请问事情发生在哪里？幼儿园里有监控吗？”

    他虽然相信付小西，但是现在如果不用证据说话，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他一提，老师就有点尴尬。

    “有时有。”老师说，“但是这段时间正在维修，那个小操场的监控不能用了。”

    “谁说不能用了？”

    付云佳只觉得自己接了电话以后，好像头晕了，然后一晃眼，没过多久，车就开到了幼儿园门口。她问她姐，这是什么怎么回事。她姐只说，她一上车就晕车，不舒服。本来车就没开出去多远，回来的时候开的急了，当然就快了。

    心急如焚的付云佳信了。

    她跟着柳云溪冲进幼儿园里。

    刚到的时候，就听到这句话。

    柳云溪冷笑一声，“你再打开看看。”

    付朵朵嘴里叼着棒棒糖，看着她妈这么信心十足的样子，知道她妈绝壁又是开了外挂。

    老师见她这么自信，竟然有几分自我怀疑。忍不住点开系统，重新查阅起来，结果，真是奇了怪了，之前还没反应，一片黑屏的地方，现在一下就出现了画面。

    “真的能用了！”老师大惊。

    柳云溪淡定地说：“现在你可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虽然监控能够拍到，但是小孩子之间的对话是录不下来的，听起来也不够清楚。不过可以明确地看到，一开始，是苏子望找付小西说话，然后说着说着，付小西踮脚拍了拍苏子望的肩膀，转身就走了。接着，苏子望冲着转身的付小西说了什么，郑波波就动了。

    然后就像付小西说的，苏子望先推了郑波波。

    只是他手无缚鸡之力，郑波波的吨位又实打实地摆在那里，没办法，推不动。

    郑波波接着一还手，苏子望摔成了王八。

    然后就从这里开始，事情就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见到这一幕，苏妈妈虽然有些脸白，但是她还在争论：“你、你们也看到了！就是你们家小孩子先碰我们家子望的！”

    她上前两步，走到电脑屏幕面前，指着屏幕上付小西伸手拍苏子望的动作。

    “你们看！她动手了！”

    苏妈妈说完这句话，马上转过头，以一种严厉的近乎逼迫的语气问苏子望。

    “是不是，子望？你被这样弄了肯定不舒服吧。”

    苏子望的心声再说不是，可是妈妈的眼神太炽热，而且拉着他的手好用力，他一下就慌了。

    小男孩慌乱地点了点头，而这点头，被苏妈妈看作是胜利的象征。

    “道歉！”

    “赔钱！”

    “别以为你们人多都是有理了，现在监控也放了，事情也清楚了。先撩者贱。”

    “瞧瞧我们子望这张脸，他以后要是留疤了，长丑了，我找谁去？”

    “医药费要赔，精神损失费要赔，还有，这个什么，什么容貌损失，也要赔。”

    “你们家小孩要当着全幼儿园小孩的面，给我们家子望道歉。”

    苏妈妈叉着腰：“要知道我们子望可是幼儿园最懂事的孩子，是小天才，要是就是因为这件事，打了架，人生里留下污点，以后他的未来怎么办？别人要是都以为他是欺负人的孩子该怎么办？”

    楚歧东没参加过家长会，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别的家长，特指一些在处理孩子的事情的家长。

    他被这种势如破竹的泼妇气场给震得有点发麻。

    付云佳一手推开男人，和苏妈妈对峙。

    “抱歉，我相信我的女儿。在事情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我绝对不会相信和同意你说的每一个字。”

    付小西则看了眼苏子望，眼神怜悯。

    她都已经不生气了。

    她问：“苏子望，你真的不说真话吗？”

    她可是什么都听得见。

    苏子望被她一盯，有点心虚，可他转念一想，监控里都听不出什么声音，也没有人知道真相。

    苏子望抬头看了眼妈妈，他在妈妈的脸上看出了一些迫切。

    于是，他一口咬定。

    “我说的就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