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情人节那天,徐格的确很忙。
等过了十二点闲下来,他从几个酒肉朋友的包厢出来,听施杰说乔落今晚来tlu,他去找的时候,乔落已经不在二楼看台区。
施杰办事,徐格很放心。
以前每回乔落过来,他都能安排妥当了。
只是今天有点奇怪,那位大小姐一直是不尽兴不罢休的性子,事事都求一个痛痛快快,情人节后半场才刚热闹呢,人怎么走了?
徐格听完,若有所思。
施杰说:“楼下的事我已经交代好了,我女朋友来接我下班了,老板,那我今天就先走了?”
徐格手机上消息正忙。
他低着头,唇上燃长的烟灰自动折了一段,他拨了拨灰,想起什么似的问:“哦,女朋友来接了是吧?对了,你女朋友是孟听枝室友吧?会打麻将吗她?菜也没关系,就喜欢菜的。”
施杰知道徐格问这个是为了谁,挠挠后颈笑了:“她不会,不过她就算会,估计也不行,她一看见乔小姐就要发疯。”
蓝光糜碎的廊灯下,徐格唇角也扬起几分弧,淡淡应着:“是吧,谁见着她不发疯啊。”
“你去吧,别让你女朋友等了,情人节快乐。”
施杰点头,也对徐格说一句:“你也是啊老板,情人节快乐。”
徐格示意他赶紧走吧,嘴上说着:“嗐,我有什么可快乐的,忙死了,我就想早点回家睡觉。”
那会儿情人节已经过去了,只是沸反盈天的内场依旧将零点那刻的热闹延续着。
零点活动那时候,徐格去门口接两个朋友,刚进来,就听见众人合唱那首《落幕》,像一群人的撕心裂肺融合在一起。
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在歌里唱着心甘情愿,口是心非,任何时刻都叫人上瘾。
身边的朋友看着热闹说:“徐少真会搞怀旧。”
另一个说徐少搞什么不会。
徐格笑笑,胡侃着把人送进去了。
凌晨五点多,喧嚣渐去。
徐格嗓子被也烟酒呛够了,推门出来,拉住一个服务员说:“帮我洗个桃子来。”
服务员很快送来,没削皮。
徐格就着皮,一边啃一边往通风处走。
他兜里有两部手机,一支“滴滴滴”进着消息,那支他没管,拿出自己私人的那支,拨了个电话出去
听筒里“嘟嘟嘟”那会儿,他人歪在人迹罕见的后门。
立春早几天已经过了,不见天光的凌晨是最冷的春夜,薄雾靡靡。
桃子不甜,白瞎程濯多次跟他安利,不过想着对身体好,他还是咔咔几大口自己吞了个囫囵
这个点打给乔落,基本已经做好了找骂的准备。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乔落二十四小时随时找他,赶不上热乎瓜,她都能大半夜打电话把自己搞醒,自己睡眼惺忪,眼睛都没睁全,胳膊搭在额上就要给她讲述某某八卦。
她听得津津有味。
“我去!真的吗?”
“程濯都有喜欢的人了?忍不住了,现在就想去跟赵蕴如吹风,气得她半夜睡不着哈哈哈哈哈哈。”
“你下回见着赵蕴如,给我往死里添油加醋!”
“哇哇哇!展开说说,再详细点!”
……
要换成徐格大半夜打电话把乔落从美梦里搞醒,大小姐人还没醒,先赏他一句。
“你个臭猪!给我滚!”
一个没忍住,徐格回忆着都笑起来。
正愁没地儿扔桃子核时,电话忽然接通,他像有生理性的应激反应,下意识提防着骂声,立马把手机从耳边挪远了。
可是——
电话里没骂他臭猪,也没让他滚。
低低闷闷的说了一句什么,可他把手机举远了,什么也没听清。
手机贴到耳边,徐格追问着:“你刚刚说什么稀饭?”
那头忽的静了。
半晌,乔落的声音再度传来,明显带着应付的声调,“没什么,我说你下班了吗?要不要来我家一起吃早饭?”
徐格是一晚没睡,但人也没昏到那种程度,长音短音还是能分辨的。
他纳闷道:“你刚刚哪儿说了那么多字啊?”
乔落扬起声音:“我说是就是!”
徐格一身的骨骼都跟着应和:“是是是。”
“你下班了来我家吃早饭吧。”乔落丢给他一句话。
徐格有点反应不过来,不骂他还约他吃早饭?
“昂?几点啊?”
乔落声音硬邦邦的,“早饭!你说呢?你随便什么时候过来吧,反正我爸妈今天都不在家。”
“哦。”
电话挂了,徐格一手甜甜黏黏的桃子汁,手上一个无处安放的果核,望着黑漆漆的后巷,看不清尽头是什么。
他懒得找垃圾桶了,往旁边的小花圃里随手一丢。
他喝了酒,到早上还没散尽,代驾师傅开着车把徐格送回家。
他洗澡洗头、刮胡子、抹润肤霜、给头发吹了个简单弧度,挑一身清清爽爽的白卫衣搭水洗蓝色牛仔裤。
不说是吃早饭,旁人看见了,以为是去朝拜的阵仗。
回了故邕园,做贼似的绕过自己家门口,去了乔落家。
中西合璧的地界,乔落家跟故邕园夹萝巷隔一条行人稀少的窄街。
从老槐浓荫一下蹿进法式梧桐里,空气的味道都像变了。
她家保姆来开门,一见徐格就笑:“呦,小格来了,哎呦,小格又变帅了。”
徐格微弯着腰,甜话不要钱,对着阿姨辈儿的保姆说:“姐姐也变漂亮了!啧,真漂亮。”
天色大亮,是个晴光日。
脑袋被一小块橘子皮砸中,徐格抬头,先看见窗边的乔落,再往上抬点儿,看见绿枝间干干净净的蓝天。
乔落:“上来!”
说完,那扇窗子关上了。
徐格换鞋上楼,到了露台,吃的已经盘盘碟碟地摆好,描金的瓷白餐具,看不见一粒米的影子。
徐格拉开椅子坐下,跟进了鸿门宴似的谨慎问道:“不说是吃稀饭?”
乔落穿着居家服,眼底下的淡淡乌青比徐格还明显些,斜眼瞟去,“你爱吃吗?你不是不喜欢吃那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吗?”
徐格小声:“那你之前说什么稀饭……”
“想说就说了,问题那么多,赶紧吃啊!”
徐格看着琳琅满目的餐点,胃里麻木一样的没感觉,开酒吧之后他的生活作息已经彻底乱了,早就习惯了天亮回家倒头大睡。
这个点,进食欲很匮乏。
乔落把热牛奶往他跟前推推,“你昨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吧?”
“嗯……”
嗓子吞咽着暖甜的牛奶,徐格含糊应着声,“都是朋友,人赏脸过来,总不能不给人面子。”
乔落不懂这些的。
她少和人迂回,爱恨分明,身上依旧保持棱角,单纯又锋利。
但她知道做买卖如做人这个道理,那也是徐格的本事,只是莫名地想到,那群狐朋狗友带一帮狐朋狗友来,徐格都得跟人周旋。
乔落心里有点不舒服,“酒吧是缺客人吗?”
徐格一下没听懂,他抹上唇的白色奶渍,望着乔落。
乔落在他目光里闪避着,看露台外的风景,咳一声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是因为缺客人,我可以帮你打广告,或者我去你酒吧免费唱歌也行。”
徐格听懂了。
“那不行,”他说:“你这分分钟上热搜的人气,来我酒吧唱歌,那场子不得炸了,扰乱市场秩序不说,还供不应求,到时候你粉丝堵在酒吧外头进不来,肯定要骂我。”
说得有道理,乔落嗤一声:“你还怕被骂?”
徐格没正形地说:“怕啊,我玻璃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对付两口,吃完早饭,徐格看着乔落身穿居家服。
她出道大火后,私服很多都是品牌和团队把关,很难见这么日常温情的卡通毛绒衫。
“你最近没行程?”
乔落说:“本来计划有的,参加一个综艺,不是早分手了么。”
徐格没睡醒,顺话说了一句:“分手了就不能参加了?”
乔落看着他。
“那我得再找一个。”
偏这时,徐格低头吹吹热水,根本看不到乔落,笑容没心肝。
“你也是绝,打麻将缺人,录节目也缺人,这么久了,真不跟纪枕星和好了?”
乔落手里也有一杯水,也烫,她自虐似的握紧,那热气灼着指骨,叫她心里那股不好受浓了很多。
明明失眠一夜,明明想问他的很多。
电话里说不出口,当着面儿也说不出口。
那么烦躁的时候,心口像有把无声的火在烧,她一向不顾他人生死的性子,却在此时此刻突兀地冒出一种老旧的共情。
静静地,只是望着这个陪她一起长大的人,乔落忍不住去想,这种唇舌俱废、言语吞咽的时刻。
他是不是体会得更多?
她声音轻轻地喊着:“徐格。”
乔落心里也知道,迟一点聊会更好,哪有恍觉发小或许喜欢了自己很久,第二天就逼着对方承认的,暴力摊牌吗?
对啊,暴力摊牌。
她向来是不求好,只求当下的人,恨就割袍断义,爱就马不停蹄。
徐格还在状况外,应一声。
“啊?”
水太烫,他小口喝着,微卷额发在暖风口微微摆动,模样说不出的野性和奶气。
乔落盯住他抬起来的眼睛。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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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格早上路过自己家门口那阵子的鬼鬼祟祟,通通白费了,两家人熟,乔落家的保姆去敲徐家院子的门。
“赶紧给你们家二少爷拿一条裤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