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李夫人淡淡笑着,看了冯滢一眼后,说:“清秋,我刚才看见你府上的冯浅了,她身上的衣裳料子,可是南京云锦,怎么你家冯滢,就不能扯一身南京云锦衣裳?听说,府上现在是你在当家呀,莫非府上的南京云锦存货不多了,你就把好的料子让给了侄女了?这么贤惠大度呀?”
这些贵夫人眼睛都很毒,一眼就能看出衣裳布料的贵重。
御史夫人在旁阴阳怪气地说:“我看哪,可能是府上最近手头拮据,才买不起南京云锦,无法给冯滢扯一身衣裳?若是这样的话,大可以开口说一声,我家库房里的南京云锦还有一两匹,可以作价便宜些给你。”
御史夫人就是朱时林的母亲,上次在比试场所,儿子朱时林被冯浅逼得当众尿裤子,简直就是耻辱,成为京中贵男圈的一大笑话。朱夫人后来跟儿子详细了解过,才知道当中是冯滢怂恿的,气得半死,早就恨上了冯滢。此刻看见打扮妖里妖气的冯滢,更觉得扎眼,还不趁机讥讽一番才怪。
二夫人脸上一阵尴尬,冯滢听见,也是一阵窘迫。
“多谢朱夫人好意,我府上南京云锦有的是,只是我想着今日是祭祀,理应低调庄重,不宜张扬,留着日后才裁做衣裳。”二夫人赶紧解释。
“哦,那冯夫人的意思,是说我们今日穿得太高调张扬了?”要知道,朱夫人与其他两位夫人,都穿的是南京云锦,连带她们的女儿也是。
二夫人这时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工部侍郎石夫人看见二夫人尴尬,便出来解围道:“她不是这个意思,朱夫人您多心了。咱们站着说话做什么呀,时间尚早,要不来这边水榭,喝喝茶,喂喂鱼吧。”
二夫人一听便说:“这主意甚好。”
她的丈夫冯远文官职不高,她可不敢得罪这些夫人,还得跟她们打好关系。
冯滢不想跟着母亲,听一帮上年纪的女人在一起嚼舌头。她想找其他相熟的一块儿玩,四处张望的时候,就发现冯浅和杨佩宁在远处的花园里,欣赏着盛开的牡丹。
冯浅身上那件衣裳,在阳光下,光华濯濯,宛如天边美丽的云霞,让人看一眼,就无法挪开眼睛。她顿时升起一股嫉恨,都怪冯浅,把自己的风头压下去,还导致自己当庭出丑,被人讥讽府上手头拮据。
心里的恨意就如一股火苗,越来越旺,她忽然发现茶几水果篮的旁边,放了一把剪刀,一个邪恶的念头生了出来。她趁人不注意,走过去,偷偷地笼在衣袖里。
这个时候,有宫女远远地喊道:“安乐公主到--”
众人皆回头望去,只见在一群宫女簇拥下,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来到了御花园。
她的眉毛淡淡的,五官细细的,身量瘦小,看上十分的柔弱,连头上的攒花赤丝金华簪都似乎压不住,但是她的目光非常的有神犀利,目光转动间,自有一股气华,那些贵女,一碰她的眼神,心里都微微动一下,好大的威严。
她就是安乐公主,皇后的女儿,本应身份尊贵无比,却因长期体弱多病,一直深居宫中,众人只听其名,甚少见人。如今安乐公主突然出现,众人皆是意外,随即纷纷向安乐公主行礼。
安乐公主只是略略点头,就由一个面容姣好的宫女,搀扶着走进了御花园的凉亭,十几个太监、宫女垂手侍立在旁。
今日祭祀,宫中的妃子、公主加上各路的侯门夫人、世家千金等,浩浩荡荡的有好几百人。
来了一位公主,并不出奇。皇宫里可是好多位公主呢。并不是公主就意味着矜贵,这得看她的母妃是谁,要是一个位份低下的妃子所生,这些一品诰命夫人,会多看两眼这种公主?
如今来的是安乐公主,她是皇后的女儿,身份还真的高贵,免不了引起众人窃窃私语。
只是安乐公主平日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加上贵为公主,众人除了按照礼仪向安乐公主行礼问好之外,无人上前到凉亭里与安乐公主说话闲聊。反倒在另外一侧,丽妃所生的新城公主,活泼可爱,正跟同龄的贵女说着话。
杨佩宁说:“安乐公主素来喜欢清静,往日的祭祀从来不参与,今日的祭祀,怎么来了?”
冯浅瞧了一眼凉亭里独坐的安乐公主,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公主,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也许是清静惯了,来图个热闹吧。”
人总是要改变的,如果一成不变的固守着,倒也乏味。
就在此时,安乐公主突然朝冯浅这个方向看过来,隔着盛放的牡丹花,安乐公主这道目光,好像是骤然的冰霜,与周围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
莫名的,冯浅感觉到一股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
莫非有危机来临了?
安乐公主向身边的宫女耳语一番,这个宫女便朝冯浅这边走来。
“这位应该是镇北大将军的千金冯浅小姐吧?公主殿下久居深宫之中,对边疆之事甚有兴趣,想请冯小姐移步凉亭,一同闲聊。”宫女盈盈浅笑地说。
冯浅心下奇怪,但是还是依言前往。
安乐公主坐在凉亭的软敦上,她梳着时下时兴的发髻,脸色有些白,即使涂了胭脂,也掩盖不了孱弱,但是一双眼睛黑亮透明,精神奕奕的,正含笑地看着冯浅,那笑容,十分的温暖亲切,像是对待一位多年未见的姐妹。
但冯浅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笑容有些寒意。她素来不认识安乐公主,自己无权无势,更非显赫,为何她对自己表现出如此的亲近?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安乐公主好。”冯浅上前,微笑,行礼,应对得体。
“冯小姐。”安乐公主笑得很清澈温暖,“我早就听说你的名字了,如今一见,果然叫人喜欢。”
“冯浅何德何能,能让公主喜欢?只是冯浅有些奇怪,公主为何得知我的名字?”
“冯将军的千金,早在兰花荟上,一鸣惊人,夺得作画一甲,我虽久居深宫,也曾听说。”
“多谢公主夸奖,冯浅不敢当。”
“你无须谦虚,所谓虎父无犬女,你有乃父之风也是正常的。听说冯将军长年在边疆,边疆风景与我朝大相径庭,冯小姐可愿说给我听?”
“冯浅也愿意讲述边疆风貌给公主解闷,但是冯浅从没在边疆生活过,即使略知道一些,也是道听途说,怕扰了公主视听,还请公主见谅。”
冯浅婉转地推却了,心里实在不明白,为何这位安乐公主非要自己去讲述边疆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