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帮新人面面相觑,直愣愣地站在饭棚外。年轻的不敢说话,年长的默默掉泪,只有两三个不懂事的孩子叫唤:“我饿我饿,我要吃饭!”
监工们笑得更灿烂了。
午饭时间只有一刻钟,楚岱微见状,对同伴们打了个手势,扭头就走。
从昨天傍晚抵达矿场到今天中午,他们没有时间修整,每个人或多或少有几件随身的物件,都堆在矿坑边缘。
楚岱微将大伙领回来,掏出木盒,从超市兑换了些馒头火腿肠和矿泉水分给大家。
时间紧迫,只能随便吃口。同伴们感激涕零,狼吞虎咽。
等其他矿工回到矿坑,大伙已经吃饱喝足,规规矩矩地开始挖矿。
午饭时间监工们摆明了联手欺压他们,导致其他矿工对他们越避越远。渐渐地,矿坑里只剩下他们这一拨人。
吴监工给他们分配的挖矿工具虽然是铁器,但却都是用坏的或者生锈的,他们勤勤恳恳挖了一上午,多的只挖了小半筐,少的更是只挖了箩筐底。
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者挖不动了,歪坐在地上。没多一会儿,连年轻人也扶膝大口喘气。
楚家人状况好些,下午其他矿工走完后,楚岱微就给家人们连带沈慎都换了工具。
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他们已经挖满六个箩筐了。
他们没分彼此,七个人挖的矿都装在一起,一筐装满再装一筐。
包褐色头巾的女人趁他们往筐里捡矿石的功夫,扯着自家男人走到楚涵身边,堆起满脸笑容说:“楚大人,我家这口子实在挖不动了,想跟你打个商量,能不能借我们个铁锹。”
楚涵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我如今都是罪身,哪来的什么大人。”说着,为难地扭头朝二女儿看了一眼。
实际上早在楚岱微把工具分给家人时,他就提议也给其他人分些,但是被楚岱微拒绝了。
理由是矿场艰辛,如果一开始就提供工具,大家很可能各自为战。只有将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互相帮助互相扶持,才能提高生存几率。所以她不想无偿提供工具,提供工具的人需要帮助他人。
一看他的眼神,包褐色头巾的女人就立刻会意,又扯着自家男人走到楚岱微身旁:“那什么,楚姑娘,我们想跟你借个工具。你知道的,吴头发的铲子铲不动矿石。”
楚岱微点点头,取出一把游标卡尺。
包褐色头巾的女人不情愿地说:“这个不行,这个是女人家用的工具,我男人得用铁锹。”
楚岱微说:“铁锹一共只有三把,你用了别人怎么办?”
包褐色头巾的女人反应快,赶忙说:“让我男人帮他铲就是了。”
有了她借工具的先例,其他人也来借。无一例外,都心甘情愿地答应了楚岱微帮助别人的要求。
申时刚过,十九筐矿石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矿坑中央。
还工具时,包褐色头巾的女人感叹:“太快了,大伙一起干就是快!”
其他人纷纷应和。
一名年长的老人颤巍巍地走上前,握住楚岱微的手,混浊的眼里含着一腔泪水:“楚姑娘啊,如果不是你,老婆子早几个月就该饿死在路上了。你还让人帮我挖矿,你的大恩大德老婆子这辈子是还不清了。”
不等楚岱微说话,包褐色头巾的女人就抢先说道:“既然大家都承蒙楚姑娘的恩德,不如以后咱们就跟着楚姑娘,听楚姑娘差遣吧。
楚岱微摇头,张口刚要拒绝,包褐色头巾的女人赶忙拦住她的话:“我叫沈霓,我男人张怀,以后我们两口子就跟着楚姑娘了,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姑娘的恩情。”
她一表态,握着楚岱微的手的老人也接着表态。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整个流放小队的人都表明立场。
被众人簇拥,楚岱微只能先安抚下大伙热血沸腾的情绪:“承蒙大家厚爱,我很惶恐——”
有人截口打断:“惶恐什么,你就是我们的头,我们都服你!”
有人立刻附和:“就是,楚姑娘大恩大德,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楚岱微无奈地笑了笑:“既然如此,以后有我楚岱微一口吃的,就有各位一口。咱们搬砖人小队今天成立,以后大家互帮互助,团结友爱,共同富裕!”
他们正欢呼着,吴监工带着两个矿工走了过来:“叫什么叫,有没有规矩了,矿都挖完了么?”
楚岱微闪身,大伙跟着她一同闪开。十九筐矿石整整齐齐,一块不少。
吴监工皮笑肉不笑地赞了声:“好。”
等吴监工的帮手搬完矿,天已经擦黑。他俩带着搬砖人小队去到饭棚,已经过了开饭时间。那两人也不管他们,争抢着将锅底最后一点菜汤和最后一个馒头分食一空。
矿工宿舍就在矿场外,是用茅草搭的简易房子,那两人吃完后,按性别将他们领至两间茅草房前。
“你们住这。”领路的矿工说完扭头就走。
茅草房里统共两张大通铺,其中一张大些的大通铺上摆着十多床褥子,一看就睡满了。另一张略小的通铺上放着两床褥子,十有八九是她们的床。
楚家虽是寒门,但沾故友的光,每个女儿都有独立的闺房,床铺整洁,床上也至少铺着垫被。楚星妤没受过这罪,脸色有些苍白,拉着江露的手委委屈屈地叫道:“娘。”
江露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询问二女儿:“你能变出被子吗?”
楚岱微摇头,服装家纺货架一上没有被子,但是却有御寒的衣物。但是没等她说话,楚星妤就失望地转回头。
过了不多一会儿,女矿工们都回来了。
一个身材高大,盘着单髻的女矿工进门就往小通铺空床位的中央一坐,另外两个编辫麻花辫的双胞胎一左一右坐到她的身旁。
身材高大的女矿工说:“你们是新来的?”
楚岱微点头。
身材高大的女矿工又说:“知道我是谁么?”
楚岱微摇头。
身材高大的女矿工侧目,她右手边的女矿工立刻说:“我们大姐叫王姬花,矿上的人都叫她花姐。”
她左手边的女矿工接着说:“你们惹了天大的麻烦,让我们花姐罩着你们,想都不要想。”
王姬花咳嗽一声,她右手边的女矿工又说:“罩着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监工难对付,你们总得付出点什么。”
她左手边的女矿工接着说:“我们花姐不讲究虚的,你们只要每人每日上供一个馒头,我们花姐就可以保你们无事。”
江露把楚星妤和楚舒涟往身后拢了拢,看向楚岱微。
沈霓也望了过去,恰好和江露的视线在空中相碰。她不屑地撇了下唇角,上前一步道:“做梦,就凭你们也敢让我们微姐臣服?”
王姬花圆目一瞪:“谁是微姐?”
楚岱微汗颜:“我叫楚岱微。”
王姬花的视线自上而下将她打量一番,讥笑道:“就你这小身板也配叫姐?”
楚岱微没接话,目光也自上而下将她打量了一番。
王姬花笑了:“好,有胆色!若是你们能在矿上活过三天,我王姬花跟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