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手里淌着的血,姜芙惊呼: “长贵!”
长贵朝她转身:“二姑娘快逃!”另一只手抽出长剑,与那刺客搏斗了起来。
楚子然亦护着她往马车下送:“苗苗快走,不必顾忌我,他们不敢伤我。”
姜芙深知长贵的功夫,也明白楚子然所言非虚,落了地便飞速向前疾奔。
可还没等她跑出五步远,后面的刺客便蜂拥而至,直把她逼至车轸旁。
待他们再次举剑砍向她时,楚子然却忽地抽出一把剑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你们若是敢动她,便带着两条尸体一起回去罢!我看你们要如何跟我母亲交差!”
几名刺客见他如此,纷纷慌了神,停下刺杀姜芙的动作,出声劝道:“公子慎重…”
姜芙亦有些意外,抬眼望去,发现他此时正立在前室上,举剑朝着自己,白皙的皮肤上布满青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她从未见过的戾气。
“往后退十里!”楚子然厉声喝道。
刺客们怕他想不开,往后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却又顾及着楚夫人的命令,走了没两步便停了下来。
“再退!”
楚子然将剑往自己颈间又送了一寸,剑刃微微蹭破了点皮肤,渗出了一些鲜红血迹。
他本就生的极白,此时的血丝便显得尤为扎眼。
刺客们不再犹豫,皆往后慢慢挪动了起来。
就在此时,空中忽然传来几声箭响。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有十数人倒地。
姜芙抬眼望去,只见树枝上立了一道清丽的身影。
待看清她的面容时,姜芙十分惊讶:“是你?”
那女子身形轻巧,如飞燕般盈盈立在枝头,左手挽弓,乌发高束,裙裾翻飞,一副翩然之态。
赫然正是何清棠。
她紧紧地盯着下方的刺客,一改之前的矫揉造作之态,眉眼间尽是冷沉。
一次次搭弓、瞄准、松弦,放箭,动作凌厉而迅猛。
离她最近的几人皆已倒下,身上皆插着一支玄色的箭。
此箭十分精巧,箭簇为暗黄色,箭身通体漆黑,箭羽上则雕了一只提个玲珑的三青鸟。
这箭精致而锋利,一如它的主人,柔美而又坚韧,亦如她初入侯府那日给姜芙的感觉——娇弱的外表下似乎隐隐藏着一股刚劲。
众人反应过来后,纷纷搭弓瞄准树上的人,欲将她扑射下来。
何清棠见状足尖轻点,纵身一跃,于枝桠间来回跳跃,施施然间便躲过了下方的箭矢。
待对方箭矢用尽后,她再次搭弓对准了下面的的刺客。
有了她的协助,长贵亦是很快便解决了剩余的刺客。
见刺客皆已倒下,何清棠扬了扬衣袖,翩然落地。
她走到姜芙跟前,瞟了眼楚子然,挑眉问她:“这一月都未曾见到你,这是逃出府去私会情郎了?”
被她这一提,楚子然如梦方醒,丢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朝她拱手:“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何清棠摆摆手:“不必谢我,她兄长让我来的。”
姜芙听言心下一惊,阿兄这么快就知道了?
何清棠见到她这副怯怯的模样,却尤嫌不够似的补充道:“你转道去了维扬的事,表哥早就知晓了。得到消息后他便勃然大怒,还摔断了一方墨砚,尔后便托了我快马加鞭赶来护你周全。”
本想拿唐瑾吓吓她,姜芙的关注点却移到了别处:“阿兄既托你来护我,便是知晓你会武功,那你为何还冲他扮柔弱?”
她如厕回来那夜,分明在月照堂见到何清棠拉着唐瑾的的袖子好一番矫揉泣诉,博取怜惜。
若唐瑾知道她不是这般性子,她又何必那般作态?
“你都见着了?”何清棠有点尴尬,轻咳了一声,“我这不是想换个路数嘛,但很显然,他不吃我这套…”
……
姜芙又看向长贵,疑惑道:“那你又是如何知晓我在此处的?”
长贵答道:“奴才自河边醒来后,便立马用侯府的信鸽给公子去了信,不到两日奴才便接到了来信。公子让奴才先于淮阴与表姑娘汇合,再一道去州府救人。”
劫狱?她兄长这么虎的吗?
长贵说完后,似又想起了什么,从兜中掏出一块墨色玉牌,递给姜芙:“公子同信一道寄来的,还有这令符,让奴才届时一道交予姚大人。您既在此,奴才便将这玉牌给交与您吧。”
这玉牌她认得,是忠渝侯的专属信物,侯世子亦有一枚。
她几乎是在接过玉牌的瞬间便明白了唐瑾的用意。
玉牌是来自侯府的威慑,州府的一般官员见了这令信自会将长贵请入府。
而那姚大人若是不吃这一套,仍不肯放人,跟着一道进去的何清棠亦可趁此机会将她救出来…
想着这么重要的信物竟被他这般随手就寄给了长贵…姜芙一时间五味杂陈。
何清棠亦认得这玉牌,心中不由得有些泛酸,朝她邀功道:“喂,方才若不是我,你可早就没命了,还不赶紧与我好好感谢一番?”
瞧她这副不爽的模样,姜芙甚觉有趣。
其实仔细想来,何清棠这人一直都是坚韧且聪慧的,除了偶尔会抽抽风对她使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外…
最起码,她不会向唐瑾的其他追随者一般,连句式都不曾改一下地同她套近乎:“不必如此见外,往后你便唤我xx姐姐吧。”
哦,不对,何清棠本就是她表姐。
姜芙笑了笑,并不与她道谢,反而打趣道:“方才我见表姐身姿轻盈,于树枝间穿梭如履平地,暗赞你轻功了得之余,却忽然想到了我赴宴那日被人用火斗烧破的百褶裙…”
“绣梅轩仅有一个出入口,且门口事先便有个丫鬟一直守着,那丫鬟告诉我,此间从未有人进出过,便是秋叶也仅仅只是用了门口的机杼,未曾真正深入进屋内。”
“而我去时,却恰巧瞧见绣架上方的屋顶处缺了个豁口,大小恰能容一名身姿纤长的女子通过。我便想,莫不是那破坏我衣裙的人,事先让秋叶将那看门的丫鬟迷惑了去,她则在屋顶挖了个小洞,然后用自己的轻功巧妙地…”
何清棠见自己作案手法完全被她还原,也不好再用往日的那句“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来搪塞。
一时有些尴尬,她眼神躲了躲,声如蚊呐:“不是说好不提此事了嘛…”
姜芙见她这副憋屈的模样更觉可爱,从善如流道:“表姐说的是,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确实不必再提…况且以表姐的聪慧,更是不屑于使这等愚蠢至极的小伎俩…”
何清棠闻言,脸色瞬间涨红,姜芙却不由得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