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简单收拾了行囊,决计北上。临行那天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秋高酷爽,万里无云。
杨作随腿伤未好,小石头便被留下照顾他。
因而李寂禅临走前,小石头鼻涕一把泪一把,不舍至极,李寂禅无奈宽慰。
沈玉坤瞧见这二人主仆情深,不屑地瞥了一眼,对着小石头刺道,“这奴才还当你家县令是小孩吗,不过是北上燕府,这有什么好哭的,眼泪留着你家县太爷死了再哭也不迟。”
“你!”小石头挂着鼻涕暴怒。
李寂禅冷眼看着沈玉坤,懒得跟他多说,心里暗暗计较:真是张臭嘴,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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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通州界碑口,沿着一条黄泥路直行北上,若是日月兼程,稍微赶着些走路便可以在第三日的傍晚时分看到燕府的护城河。
人还未行至城前,就有一个身着甲胄的士兵小跑着奔过来,恭恭敬敬地上前询问,“可是三皇子殿下?”
李寂禅点头应是。
那小兵面露喜色,从背后的竹剑筒里摸出一面红色的锦旗,“小的在前面引路,殿下您跟着小人即可。”
说罢,他转过身去,手中高举红锦旗在前面小跑起来,一边跑,嘴上还一边拉长了音调通传道:“贵客已至,众人避让!”
约莫行了半里,又是一个身着甲胄的小兵,重复着刚才那小兵的动作。
李寂禅惊诧,燕府太守徐与江竟然有如此之重的礼节,自古以来凡是重礼之都均成方圆,难怪来之前众人皆传许太守是百年难一遇的好官。
胡菡瑛还特意数了数,一直走到太守府,共换了八个小兵。
四人刚到太守府门前,就被一众嬷嬷丫鬟包围。
其中有一个身着名贵锦绸的老妇手拿玉瓷瓶装的杨柳枝,慈眉善目地迎上前来,将手中的柳条轻轻拂过四人的衣摆,说道,“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必是辛苦,等殿下休整一番,奴婢引您去太守设置的宴席。”
众人进入太守府。
太守府看着不大,像是很多年都没有修缮过,甚至有些砖墙都开始丹漆剥离。
仆妇看到李寂禅的目光落在屋内的残破之处,又是颇为得体地行了个礼,“殿下勿怪,并非是太守以寒舍相迎。太守数年以来都衣食极简,住所也是不挑不捡,历来朝廷下发的俸禄都被太守尽数用于城外堤坝的修缮,故而家舍清贫。”
李寂禅闻言自是夸赞,“太守一颗为民之心实在赤忱。”
李寂禅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从鲁俊屋舍内的发现的那枚虫葭来看,徐与江现在可是此案的最有嫌疑之人。
再行几步,四人就被仆妇分开,李寂禅单独去了个大些的厢房,其余三人被领至耳房。
胡菡瑛皱着眉头看着这太守府中的人,这些人不知为何给她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像是完全没有七情六欲,比地府的小鬼还可怖几分。
虽说仆妇众人皆是礼数周全,完全挑不出半分毛病,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是如出一辙的完美,却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这儿的人竟然没有一丝丝属于自己的情绪,各个都像提线木偶似的,一举一动都像是被人刻意雕琢。
胡菡瑛担忧地看着李寂禅厢房的方向,就分别这么一会,李寂禅应该不会有事。
晚间太守徐与江设了宴席,四人才再次重逢。
徐与江已经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头,他的须发全白,脸上的斑斑点点藏在皱纹底下,半眯的眼睛老态毕现,看着和蔼可亲。
几番觥筹交错,黄汤下肚。
胡菡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徐与江,此人面若菩提,看着便像是纯善心肠之人,大概是是文人的缘故,此人双手竟然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粗壮之感,不见老态。
席间的徐与江礼数周全且与人疏远,敬酒也是一来一往,极为克制,竟然看不出半点破绽。
怎么会有如此完美之人?
她旋即想到,哪怕沉稳如鬼差陆邦,他卸下面具也有常人的七情六欲,这徐与江竟然和府中其他人如出一辙,行尸走肉一般。
他们都像是被覆盖上厚厚的面具,深不见底。
李寂禅忽而发问,“来前我听说,尤半仙是您故交,怎么来这半日,不见太守认识他的模样?”
徐与江眯起眸子,做起端详状的看着尤半仙,眼底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暗色。
他举起酒盏,作出不认识的模样诚恳致歉道,“老夫已经老了,现下的记忆力大不如前,这位尤医师若真是我的故交我也认不出来了。多有得罪,我自罚一杯。”
徐与江扬起脖子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极有诚意。
“听闻太守家的公子英姿飒爽、风度翩翩,怎么府上不见公子?”胡菡瑛忽而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