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有府中仆妇前来侍候李寂禅起身。
乌泱泱一片,众人几乎挤满了小屋,各个低眉垂眼,一脸谦恭。
李寂禅状若不适地说道,“本官不习惯这么多人来伺候着,留下一人即可。”
众仆妇交换了神色,随即昨日用柳条去晦的老妇上前纳了个礼留下,其余人皆鱼贯而出。
李寂禅锦帕拭面,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阿婆,为何府中夫人和少爷均不在?”
老妇手捧水盆,神色微怔,抬眸觑了几眼李寂禅的神色复而斟酌地言语道,“回殿下的话,夫人八年前就已仙逝,小少爷跟随高人学艺,也已经有许多年未归了。”
李寂禅作出惋惜的模样,“竟然是这样,家母留世的信件中还常常提到尊夫人是她闺中密友,本官此番前来还想瞻仰一下夫人神姿,没想到夫人竟然……”
“唉。”李寂禅捶胸顿足,可惜异常。
那老妇心下忽如有春风飘过,她竟然泪水汪了满眼。
她的脸上像是坚冰消融,泪水奔涌在脸上的一条条的沟壑里。
李寂禅将老妇的神色都看在眼里,遂又添了一把柴火,撺掇道,“阿婆知道夫人葬在那里吗?本官想替亡母去祭奠一二。”
那老妇浊泪几行,就在李寂禅以为她心理防线全破的时候,不曾想这老妇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又挂上她挑不出半分毛病的笑。
“奴婢年纪大了,这眼睛总是动不动地流水,叫殿下笑话了。夫人已逝,我想还是不要去打扰夫人清幽的好。”
说罢她抱起水盆转身欲走,但是被一把森然冒着白气的寒刃拦住了脚步。
是胡菡瑛拦住了她的脚步。
老妇悚然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子,心中骇然,为何一直都没有发现这里有个人?
只见这女人阴恻恻地笑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令人胆寒的话语从红唇中吐出,“老东西想去哪儿?我家大人敬你一声称你阿婆,你可别不识好歹。”
老妇看得出眼前这个女子眸中尽是寒光,分毫不是在开玩笑的模样,她努力维持的冷静自持终于出现了裂痕。
老妇后背直冒冷汗,眼睁睁胡菡瑛手上的刀刃再进了三分。
终于,直面死亡的恐惧打败了她的忠心耿耿。
她哆哆嗦嗦地开口,“夫人的墓在城北堤坝口,放了我,我可以带你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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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夜里,四人整肃了行囊,从太守府偏门悄摸儿出门。
行至江边,雀飞兽散,了无人迹。
江上隆起黑影,看着很像是徐与江一直在修缮的大坝。
当下暮色沉沉,众人惊异于燕府竟然有如此壮阔的情景。
堤坝竟有百丈来宽,江水滔滔从大坝的底端倾泄而出,腾起阵阵白气,缠绕地整个堤坝竟然像仙境一般。松涛阵阵,湖水的腥湿气翻涌,将岸上的的几人尽数包裹,寒气逼人。
尤半仙卷了卷身上的衣裳,打了个哆嗦说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就喜欢晚上出来作妖,我是老者唉,老者!哪里吃得消这般。”
行了半里路,未几便见到一处坟场。
此处坟场坟堆密集,一眼望去根本不见坟场的出路。
四周鸟雀无声,脚步踏碎枯枝烂叶的声音落在暮色中被无限放大。
李寂禅立在坟头前,疑惑地问道,“尊夫人竟然是和这么多平民百信葬在一起的么?”
“并不是,夫人是第一个葬在这里的人,后面的百姓都是后跟着入葬的。”老妇轻声回答。
胡菡瑛狐疑地扫视四周,开口道,“燕府美名在外,说的是肥马轻裘、鲜衣美食,人人延年益寿,并无酷吏饥荒之苦,怎的这里葬了这么多人。”
老妇因快行至夫人的坟前,噤了声不再回答。
她虔诚地跪拜,将手中的纸钱尽数倒在坟前,口中喋喋念叨。
胡菡瑛侧耳细听,却觉诡异,为何老妇满口都是乞求原谅之词。
她紧盯着老妇,有怪。
老妇燃尽了纸钱,起身冷了脸,“殿下,既已探望过夫人,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