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亲眼所见啊大人!”好好的女儿第二日就要出嫁,当晚却丢了性命还被贼人掳去,甄多金回忆起昨晚的变故几乎要肝肠寸断。
“我女儿昨夜忽然气短,模样骇人似要断气,她的小丫鬟吓得赶忙出去找医师,我与内人都被那丫头的惊叫声惊醒,赶到女儿的房间时却只见一个黑影抓着我女儿就往房梁上跳。我女儿的尸体必定是被这贼人偷走了。”
“大人,原本我怯懦不敢开口相告事实,如今你知道了,你一定要为我抓到那贼人,寻回我女儿,让她入土为安啊。”甄多金大哭大叫,恨不得随女儿一同去了的好。
外间忽然门帘扑动,寒风卷起厚厚的帘子,突然知道真相的钱百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李寂禅抬眼瞧着外边漫卷的黄云,估摸着一场大雪就要落下了。
这场偷尸案,得在大雪落下前找到线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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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还没有什么进展,燕府新任太守便递来了更贴。
新任太守名字很奇怪,叫作不盈,说是别地调任过来的。这几日要巡检燕府各州各县的大致情况,不日便会抵达通州。
李寂禅接到信件,并没有太当回事。
上官巡检,礼貌相迎一下便罢了,还是手中的要查的案子要紧。
不过奇怪的是,除了那日甄府中的人看见了有这么一个可疑之人怀抱着女子奔走。
甄府以外的地方,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这幕诡异画面。
李寂禅调查之下,心中十分困惑,怎么会有人就这样能在大庭广众的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呢?
胡菡瑛瞧着李继禅愁眉苦脸的模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提点道,“大人,若是徐与江没死,这个案子兴许和他还有些关联,我们不若寻一寻线索,看这徐与江在哪里学的这一手易容之术,又是否有同门的师兄弟。”
李寂禅坐在胡菡瑛的旁边,口干舌燥地抄起胡菡瑛的茶盏就喝,“我怎么会没想到这一层,只是那徐与江的卷宗上从未提过此人拜过师学过艺,身世清白,一介书生考上探花于是被授予在外做官的职权罢了,怎么会走上江湖学到这什么易容之术。”
胡菡瑛沉吟,“说起学艺,几月前在太守府中,不是都说太守之子在外和什么人游学的吗,莫不是徐与江和他儿子学的?”
话音刚落,二人俱是一惊,相视一眼,一个不可思议的惊骇念头从心底涌现:不对,徐与江的儿子——徐开骋,已经多年没有回家,徐与江到底从何学到的这个易容之术。
电光火石之间,胡菡瑛的脑海中忽然想到了在太守府的那场宴会,主座之上的徐与江,面容老态龙钟,那大袖下的一双手,却是有着不合年纪的光滑感……
又或者是在江边的坟堆,老妇突然变为的成年男子身形,现在回想来,怎么都不像是一个老者该有的模样……
胡菡瑛脸色顿时不好,她看着李寂禅尚还懵然的神色,斟酌着将这骇人猜想说出口来,“大人,或者我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迎接我们的人一直都不是徐与江,而是他的儿子,徐开骋。”
李寂禅看着胡菡瑛的娇唇忽然一下变得刷白,心中顿时将一切都连了起来。
是徐开骋一直都带着徐与江的面具,充当徐与江做这燕府太守。
那么,真正的徐与江,去哪了?
李寂禅神色不豫,他伸手拉起胡菡瑛哆嗦的双手,轻声安慰道,“主簿别怕,恶鬼既然还飘荡在人间,那必然会露出破绽,我必然要将他们都抓起来。”
大掌中的细手绵软,胡菡瑛也紧紧将李寂禅的手握紧,眸底染上了哀愁:眼下已经是年末,皇帝驾崩大概就是在来年的三月,届时二皇子兵马一出,难有李寂禅活路。
她看着眼前这个认真的少年,突然感觉到难言的悲哀:不知为何,在这场专属于李寂禅的人生漩涡中,她总感觉自己派不上半点用场。
只知道李寂禅的大致命数走向,却不得而知各处的细枝末节,根本就无法为他劈开这层层的波浪。
她有种溺亡于忘川的痛苦,窒息感牢牢锁住她的咽喉。眼前分时还是明艳的白日,胡菡瑛却像是置身于阴曹地府,阴森森不见天日。
不知为何,她看着少年的眉眼,一霎那间很想哭泣,往日里自诩地府第一,却连一个小小凡人的命格都改变不了。
做了千百年鬼使又如何?
见过多少人生百态又如何?
在特定的人生中,谁能披荆斩棘?不都是被各自藤蔓包裹,独自舔舐被戳穿的伤口吗?
胡菡瑛永远象一个在这层藤蔓外的人,她看得见李寂禅头上有多少危险,可是以她的凡人之躯,根本无力为他再多做一些什么。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认认真真地看着李寂禅的眼睛,“大人,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李寂禅垂眸,正着神色,“主簿直说便是,这么正经我都有些害怕。”
胡菡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希望大人要万事为自己考虑,保住自己的命才能谈谈星说月道生活。”
说罢,泪水倒是先糊住了胡菡瑛的眼睛。
她已经开始分不清,李寂禅与自己而言,到底是任务,还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