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内,灯影幢幢,轻纱帷幔都被微风吹起。
一人在夜幕中走近,浑身沾染着血腥气。
不盈躺在长长的软榻之上,不屑地看着眼前容长脸的中年男子。烛光下,这男子竟然伸手生生扒开脸上的一层皮。
此人正是已经消失了许久的太守之子——徐开骋。
寻常人肯定要被眼前这骇然情景吓一大跳,不盈却不以为然,他眯起眸子满不在乎地饮了一口酒,嗤笑道,“我看,你这种人迟早要下地狱受尽酷刑,一想到还要在那种地方再见到你这种臭虫,就恶心得不行。”
徐开骋从仆婢手中接过锦帕擦干净手上的血渍,满不在乎地开口道,“太守您尽管宽心,只要百年之后您不下地狱便好,自然不会与我相见。”
不盈挑眉看着眼前这无知人类,只觉好笑:自己本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恐怕要让此人失望,往后要长长久久看见自己了。
“你这好偷人尸的毛病到底何时能改,徐与江的身份既然已弃,又何必再去搬回人尸,扒下人皮?”不盈喝干了杯盏中最后一口酒,好奇地问道。
徐开骋神色枉枉,“再过些时日吧,这么多年杀人取皮、偷尸取皮,都成习惯了,非得闻着若有若如的血腥气才能睡好觉。”
不盈闻言嗤鼻:果然是臭虫思想。
他玩味地看着通州的方向,忽然笑得如春花绽放。
他真是太好奇了,被二皇子终日忌惮的人究竟会有什么能耐。
几月前在土地庙,自己故意拿了一具被剥去人皮的尸体钉在那庙中,试试李寂禅的胆量,谁知道这没用的东西竟然因为吸食了一点虫葭便晕厥过去。
亏他还买了个神婆装神弄鬼恐吓他,白费一场功夫。
不盈邪笑地看着沉沉暮色,小小李寂禅怎么会玩得过自己,他连向皇上请呈的奏疏被半路截胡了都不知道,呆傻皇子罢了。
不盈看着徐开骋的背影,忽然笑意更胜。
既然二皇子让自己来玩一场,可得好好地热闹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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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三十七年刚开年儿,通州便洋洋下了一场大雪。块大的团絮从黄云间纷纷下坠,不消一夜的功夫,县衙门口的石狮子所容身的方石都被埋了半截。
通州鲜少下这么大的雪,天地皑皑一片,大雪压住青苗,也压住诸多的希望。
李寂禅裹着衾裘目光失焦地看着外间的大雪,不由得叹气:流年不济,这一场大雪压下来,本就寻不到眉目的案子更加找不着头绪。
他将通州每一个村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的人证看到有人抱着甄府小姐奔走。他几乎都要怀疑这是甄多金的诈术,可是在甄府,又确确实实在现场勘察到了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的足迹。
他怨念地喝了口热水,毫无线索!
小石头此时来禀,“大人,外边来了辆名贵马车呢,快去看看。”
县衙门口,马铃声阵阵,只见两口良驹后面拉着一顶琉璃华盖香车,悠悠然在石狮子边停下。
车的门帘儿一掀,但见一个身着青衣的玉面公子探出头来。这位公子年约莫二十几岁的光景,鼻梁立挺彷佛刀削,光看上半脸那必定是冷冰冰的不容人靠近的模样,偏偏此人生了一枚精致小巧的唇珠。
他青丝未束,不着屐履,右眼下有两枚妖冶的丹红泪痣,面容俊俏,置身于雪地中像是灵怪在世。
此人正是燕府新任太守,名唤不盈。
李寂禅从门内迎出来,见到马车上插着的太守令,便知眼前此人的身份。
他恭敬地行了个礼,“早听说燕府太守赴任的消息了,没想到太守您如此年轻。”
不盈赤脚从雪地上踏过,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正是,因为本官颇有些裙带关系。”
“!?”李寂禅惊讶抬头,寻常人就算有裙带关系,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颇为得意地说出来吧!这个新来的太守真是……好真挚。
李寂禅扶额。
没想要这不盈下一句话更是惊掉了他的下巴,“三皇子殿下,我的裙带关系就是二皇子呦。”
说罢,不盈含着笑意看向李寂禅的双眸,亮晶晶的眼睛中竟是不知名的意味。
胡菡瑛坐在衙内冷眼看着这个妖不妖怪不怪的男子,这个男子是上一世二皇子的谋士,说是谋士,二人似乎又有那么点不可为外人道也的奇怪关系。
不过这一世,胡菡瑛方一看到这不盈,便感受到了他身上专属于地府的那股阴森凉意。
此人竟然来自地府,胡菡瑛顿觉危险。
不盈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