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没有。
长夜里,他第一次出现在三人的耳房门前,必然是佩长刀企图取走他们性命,寥无后顾之忧。
然而中途却变了路子,他易容成李寂禅的模样,以虫葭糕点试探尤半仙的反应。
他要确定,此人是不是父亲为母亲找来的医治虫葭癔症之人。
因此,那晚要是尤半仙没有装作不认识虫葭的模样,恐怕三人难逃一场恶战。
再看那枉死的白艳,她又真的无辜吗?
她自诩貌美,却嫁给了鲁俊那兔唇钟馗,心中怎会不怨。所以当徐开骋出现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同徐开骋开始了他们的奸情。
甚至听了徐开骋的计策,日日给鲁俊下虫葭之物,并一步步诱使他杀子而食。
然而与狼谋皮之人,最终结果就是被狼吞下。
她引以为傲的面皮也被生生扒下,死了也不得安宁。
只是可怜鲁俊这样的人,老实本分一生,最后却落得个食子而疯、尸身不整的结局。
可悲。
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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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到这似乎就告一段落了,人们查案只能看到表面上的蛛丝马迹,如果不深入亡者的内心,恐怕很多事实都会被掩盖,无迹可寻。
比如。
白艳最终动了恻隐之心,自己的儿子还那样冰雕玉琢、聪明灵慧,怎么能轻易就停了姘头的话,让自己的丈夫吃了孩子呢。
她悄悄摸摸将孩子送走,又在市集上买了猪肉,将一颗乳猪头细细雕琢得圆溜溜,装成小孩的模样。
她宽慰自己,自己并没有真的伤害儿子,一切也只是为了离开鲁俊,去追寻自己真正的幸福。
此举纵然对不住鲁俊,可是她只觉自己无奈,然而她还太年轻,实在忍受不了后半辈子都和一个兔唇钟馗一起度过余生。
此举权当是为了自己幸福放手一搏罢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白艳的结局已然呈现。
因而世人皆要谨记: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再看那鲁俊呢?
当他第一次因为吸食虫葭出现幻觉的时候,便以为自己阳寿殆尽,拼了命的要给白艳和儿子留下点身后钱。
所以他发现白艳常常和一个陌生男子偷欢的时候,也就默许了。
自己本就因样貌丑陋配不上白艳,如今还身患怪病,白艳如果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幸福,他只会觉得自己是白艳的累赘。
毕竟,八年前在藕塘中第一次见到摘莲蓬吃的白艳之时,鲁俊只觉得看到了仙子下凡,美好地让人不忍心亵渎。
没想到这梦中的仙子竟然会成为自己的老婆,隔壁村的王婆来说亲的时候,鲁俊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鲁俊掀开锅盖,看到一颗圆溜溜的小孩头的时候,感到头晕目眩。
他心中无比清晰地知道,这场如梦似幻的梦,现下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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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十九年,夏,多宁村。
酷暑炎热,鲁俊在自家的荷塘里摘菱角,回去给老母熬她最爱的菱角米粥。
他正转身欲走,忽然听到荷塘另一处传来噗通水声,随即一个娇生生的女声传来,“哎呦。”
鬼使神差的,鲁俊悄悄跑了过去,他看见一个妙龄少女手上提着湿掉的鞋袜,伸长了手去摘一朵莲蓬。
少女脖颈纤长,莹莹阳光下,鲁俊仿若看见了一只优雅至极的天鹅。
如梦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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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内。
钱百万傻眼站在堂内,“大人,这事儿就这么破了?”
李寂禅抬眸,润了润手中毛笔回道,“是啊,甄老爷家的千金确实是突发心悸而亡,如今尸首也已寻回,你可携全家老小前去吊唁了。”
钱百万面露难色,“可我听说甄多金之女尸身不整,外皮都被尽数扒去,实在可怖。”
李寂禅目光空寂,长叹一口气,耳边听着钱百万喋喋不休的话语,心中哀愁。
忽然看见小石头连滚带爬地从县衙门口跑过来,他身后的舅父也是一脸紧张。
小石头连声嚷嚷,“殿下,殿下!速速出来接旨,圣上的圣旨到了!”
真乃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