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境当中的记时是以四季做区分,从初夏到寒冬,前院里的草绿了又黄,掉下枯叶,现还成了光秃秃的一树杆子。
这日里的年岁也不像她当时来时候那样的新鲜了,从最开始的惊喜到逐渐厌烦,云容开始漫无目的的等待。仰头看见天上,看见白云先是聚成一团然后散开飘走。
她会坐在草屋门前的槛上,眼睛盯着地上或者是前面的空地发呆,这样经常一坐就是一整日。
能陪在身边的只有孤单和寂寞,云容经常在思考盛音是怎么等下来的。在这样安静的日子里,一尘不变,不止磨性子,更让她感觉到恐惧。她开始和院子里的母鸡们对话,和黄狗聊天,好像这样就能在漫无目的的等待日子里获得一丝慰藉。
这样无聊的日子一直延续到冬至节那天。
冬至那天早上,茶摊来了几个商客,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云容在过去倒水的时候听见一句,他们说今儿的节气应该要吃饺子。
先有人提出来:“得是韭菜鸡蛋的,那味道才香”
“韭菜鸡蛋哪有肉笋馅的好吃”另一位喝茶道。
“是你不懂,这韭菜鸡蛋啊”
云容倒水插嘴问了他们一句,“几位客怎今儿要吃饺子?”
“老板娘不知道,今天可是冬至”商客回说。
“冬至就得吃饺子?”云容还不全懂异境里的风俗。
“是啊,冬至吃饺不冻耳嘛”商客边说边站起来,他在怀里掏出几文零钱放桌上又跟随行的同伴讲:“今夜长,还得早些赶路过去”
同伴们附和着点头,好像这事是他们本来就应了知道的常识。
随着商客的离去,茶摊上又冷清了。
云容收下桌上的几文钱,羡慕的看着他们已经走远的背影。她要去里面拿茶壶出来接水但是没心思,想起他们刚才说的,在冬至节这天要吃饺子。
感觉异境里的天是越来越冷,这样的寒冷九重天上从未有过,她坐在椅子上无奈的叹了声气,在温暖的地方呆久一遇上寒冷便是浑身不对劲。
这几日茶摊的生意不好,一天就赚个几文钱,有时候还没有,自己的肚也是好久都没进油水了。她掏出身上这些天攒下的十几文钱,搁在手心里掂了掂。
文钱晃动,叮铃铛啷的响声也让云容下定决心,虽然吃不着什么好的,但是能饱腹。
收进门前摆的几张桌椅,拉下茶棚顶上用来挡雨的小棚,云容牵上还在门前晒太阳的黄狗,一起往镇子上去。
黄狗一路乱窜,不管是草堆还是树丛,只要是它没见过的那些地方都要上去嗅嗅。它东歪西走地乱窜,云容握不住绳,随性就把它放了,结果黄狗玩得更欢,跑进林子里,时不时还要从树堆后边冲出来吓云容一跳。
一人一狗,走走停停,云容什么好言语和打骂的话都说尽,但那黄狗就是不当回事。
它先云容几步跑到灌木丛边,扒开前面的落叶,伸长脖子要往里嗅。
云容被黄狗整烦,看见那堆草她生气地上去就是一脚,黄狗呜咽一声,委屈地趴在旁边。
“可以走了吗?”她叉着腰居高临下的问黄狗。
黄狗没搭理她,伸出前爪用力地刨开落地上的树叶。
“汪,汪汪”它叫着示意云容过去。
云容朝前一步,看着被黄狗扒开的草堆,在那里分明是躺了个人在。
那人半趴着,脸着地上,后背有很明显的一道疤,血肉模糊,从边上渗出来的鲜血浸满那人后背的衣裳。
云容愣了,她有些被吓到。这青天白日怎就会突然碰上呢,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小心翼翼地上前,她拽紧黄狗的绳子,一手把那人推过去。
那人被仰面翻起,浑身污泥也看不清长相。除开后背上的伤口,前面也有好几处伤,云容试探他的鼻息,有浅浅的温热的气传到她手指,云容这才稍稍松口气。这人是因为伤势太重才昏过去的,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教育,她松开手上的绳,让黄狗走开,吃力地从地上扛起那人,抬起他胳膊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就这么半拖半抗地把人带回草屋。
草屋离得还不算太远,就是这人身子沉重,云容废了好半天劲才把这人给拖回来,又用完剩下的力气把人给平放在床上。
“看着精瘦,怎么这么沉啊”她坐咋旁边的椅子上抱怨说。揉着泛酸了的胳膊,云容觉得自己好像是捡了个麻烦回来。这人身上的伤不少,想要上药就必须把他身上那几件衣服剪开,但这人怎么看都是个男子,男女有别,云容也下不去手。
“不论男女,性命高于一切”她想起司命说的。
算了,既然都把人背回来那也不差再把他身上的伤口包扎,云容疲倦地站起,找出补衣筐里用过的剪子,沿着底下的缺口,剪开那人身上的衣服。又找来擦布,一点一点,小心地把边上的血渍擦去。
该说不说他身上的线条挺好,匀称,紧实,还没有突出来的肚囊。
屋里没有能用包扎的布条,云容只好找出她之前买的那件素色长衫,扯成小条包在他伤口上。
这件素色长衫还还值个几十文钱呢。
随着脸上的污泥被她擦去,露出光洁滑嫩的皮肤,这人的眉眼清秀,五官深邃立体,虽然还闭着眼,但也是个睡着了的美人。要换从前,云容见到这样的美人肯定是欢喜,只是现在,她更希望这美人是个能说话,能陪她聊天解无聊的,至于美丑,那就是后话了。
宋辞醒来已接近傍晚,天全做黑,只有屋里的半截蜡烛还亮着光。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浑身僵硬难受,他挣扎的,迷糊的打量着周围。
很陌生的环境,破败的草屋,屋里空荡荡的,除了现在他躺下的这张睡床和床前那张歪了脚的桌子外再没有其他摆置。
他慢慢地撑起身子,身体靠在床沿,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还给多裹了几层,布条包满全身,现在动作抬手都有些困难。
屋里没看见其他人,宋辞稳住神,伸手抓出床角。他依靠床角做支撑,缓慢地起来,汲上床边那沾着泥的布鞋,他小心观察,警惕地走到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