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的屋子里真是冷清”
青荇宫的侧门敞开,萧子兮隐着身体从侧门进来。她坐在靠近门前面的那把椅子上,勾起唇角,玩笑的打趣捧着块空白牌位的言芙。
萧子兮改话道:“不对,现在该称呼言官女了”
言芙小心地捧着那块空白牌位,许久没有擦拭上面积了好多灰尘。她听见说话的声音,又觉得这声音不对,她把那牌位在桌上放好,深呼吸,转身过来。
知道今夜会有人过来,言芙提前就备好了茶水和点小食,就放在屋里门前的那张桌子上,原以为自己是有准备了,不想在转身过来时候还是惊讶。
言芙看见隐藏在黑暗里的萧子兮,有些不确定:“怎么是您过来?”
萧子兮从不下山,也很少会出面见她。之前让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念忻和昊琰代为转达,言芙只见过萧子兮两次,一次是她刚去岚山时候,她从那片会吃人的山里爬上,身受重伤,昏倒在山脚前面,是萧子兮救了她。另一次便是安排新夷和她一起来云都,作为眼线。
萧子兮喝了口茶道:“其他人都醉酒糊涂着呢,也只有我这个闲人,大晚上的没事情做过来看看”
其实萧子兮也不想过来,只是原本应该过来的那几个,在晌午时候突然就来兴致。也不知道原因,几个人就着那小碟的花生米拼起酒量,除了放在厨房里的那坛酒,他们还把地窖里放了好几年的陈酿也搬出来,一并喝了个干净,要不是萧子兮发现拦住,念忻都能把厨房里的那些酒曲米吃了。
醉酒容易误事,萧子兮不敢让他们下来,左右两个多时辰脚路,她自己算清楚时辰,去山里的祠庙跪了半柱香时间,谁也没告诉,独自下山。
她又想到什么事情,放下茶盏,看着言芙饶有趣味道:“大理寺清早下了告示,于后日正午行刑,听说你那个妹妹去求了云都陛下整天,那陛下的心善就让她随她的好父亲同日一起去了”
“多谢”言芙闻言拱手道谢。
萧子兮捏起旁边碟子里的那块软糕,放在鼻尖,有香甜的味道在软糕上面,萧子兮尝了点满意道:“你自己本事,谢我做什么”
言芙笑着并未回答,只是拿来茶壶将她的茶杯续满。
萧子兮扣手,让言芙别再继续添水了,又问:“新夷呢,进来这么久都没看见她人”
“她在后面小屋”言芙放下茶壶问:“您寻她有事?”
“没什么,只是几年都不看见,怪想的”
言芙道:“那我去寻她过来”
“不用了”萧子兮拦住她,反正过几天都要回来,早见晚见的不是一样。
“那您?”言芙忐忑问。
“我就是来露个脸,顺便看你如今遭遇”萧子兮冷言道,“剩下的时间不多,办好事情,可以准备从云都脱身了”
“是”言芙点头应下。
如今的柳家已不成气候,云都城内惶惶,从前和柳长林交好的那些官员富商们也都锁门,闭府不出。高铤从知道柳长林背着他做的那些试图谋逆的事情,桩桩件件,气火攻心,现也是躺在榻上起不来身了。
言芙和成安找来的那些证据不过是说柳长林贪污,暗中勾结官员谋得私利,虽然是个地头蛇,但这些东西摆在高铤面前还不至于判个全府及亲属的斩刑。是傅弈最后的那些,给了高铤最后一击。
柳长林在潩州囤了兵草,还与北隅来的客商走动亲密,高铤本就忌惮北隅,听到这些事情就算没有疑心现在也是有了,而只要他有了这点疑心,其他顺水推舟,一切便可往言芙想要的发展。
既然萧子兮答应言芙的事情已经办到,那她从前答应萧子兮的事,也该提上日程。
萧子兮侧目看见言芙现在犹豫的样子,抱臂问了,“你不会对他日久生情了吧?”
“没有”言芙抬起头肯定回答,只是她的眼睛躲闪。
萧子兮轻笑声,这声音在这安静的屋子里尤其清楚。
“我没有”言芙对上萧子兮视线,重复道。
“有也好,没有也好,和我没什么关系”萧子兮过去拍拍她的胳膊,让她放松点,别见到自己这么拘谨小心,“我师父告诉我一句话,别动怜悯的感情,它会让你遭受此生最大的痛苦”
言芙看着萧子兮的背影消失在屋外的黑暗当中,这个人给了她第二次生命,也给了她可以继续活下去的本事。
“这么晚回来”云祁坐在山门口,他还有点迷糊,只把头靠在山门上面,静静的等着萧子兮回来。
萧子兮过来时候有被他吓一跳。
如今深夜,除了头顶落下来的那些白月光,周围一片漆黑,而他又是穿了件黑色衣裳,便于这黑夜很好的融在一起了。
只能先听见声音,却发现不见人。
“不是喝多了么,坐这吓我?”萧子兮走过去,在云祁的旁边坐下。
云祁把抱在怀里的那件披风给她系上,“山下怎么样?”
萧子兮看着他,云祁的手指灵活,很快就把带子系好还绑了个蝴蝶结,“不怎么样,还是糟乱”
这山下混乱的就像是一潭已经许久都没有流淌清洁过的泥浆,从前干净的清水混着不断进来沙粒污泥,相互的纠缠搅合。
云祁抬头,看向那个没有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低喃道:“混乱好,总是混乱了才能太平”
“乱世会有出现英雄吗?”萧子兮侧头问他,随后继续道,“可惜这个英雄现在喝醉酒了”
云祁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远处,也习惯性地牵住萧子兮的手。他们两个冰凉的手紧握在一起,这样手心的中间好像就有点温暖了。
握着一会,萧子兮感受到手心里的温度,这淡淡的温暖让她着迷。她不动声色的将手从云祁的手里挣开,站起身来道:“时间不早了,送你回去休息吧”
云祁看着落空的手,有些遗憾,她还是这样,一点多余的感情都没留给自己。
慢慢,摇晃地从门槛上起来。云祁还有点头晕,晌午确实多喝,这酒劲到现在没散。起来时候脚站不稳,快要倒下,萧子兮看见赶紧去抓住云祁的身体,把人带到自己身前。
他们的距离很近,云祁的呼吸就在萧子兮头顶,而萧子兮的头又紧贴在云祁胸口。感觉到现在姿势的暧昧,萧子兮脸上微热,她不敢去看云祁,只是云祁一直在低头看她。
深呼吸,萧子兮抬起云祁胳膊,当作是在搀扶的样子把他扶进去。
……
日头起来的时候整个皇宫都是被太阳包围着,宫里的侍卫也会犯懒,站在这样大的太阳底下当差,难免会被阳光刺得真不开眼睛,也就容易犯困。等正午过去,时间一晃眼来到下午,侍卫的瞌睡都走了,人也精神,巡逻的岗班也就更多。
只是无论底下的人怎么变化,头顶的阳光始终没往冷宫那边跑。
转眼到了黄昏,听见树杈上的鸟叫。宫里的人也都清楚那冷宫是个什么地方,里面有多么邪乎和晦气,只要阳光稍微跑远,就再没人愿意跑冷宫那边去了。
傍晚的死寂对于冷宫而言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