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无儿无女,按说存下银钱来,老来也无忧了,可听说她每月利银都输了进去,还欠下不少债务。”
“我知道了。”纪棠想了想,在莲心耳边低语了一阵,莲心点点头,转身离去。
永安侯府里各院都有小厨房,平时多数时候是各院单独用饭,只有家宴或者府里摆宴席时,膳房才会忙碌起来。
是以平日,膳房里的婆子并不多。
时至傍晚,莲心来到膳房:“张嬷嬷,老夫人突然想喝莲子羹,您给煲一盅吧。”
张嬷嬷一边擦着手上的水渍一边答应下来。
“老夫人最爱喝您煲的汤羹,每回都连连夸赞呢。”
张嬷嬷得意道:“我在兰和院伺候了那么多年,最是了解老夫人的口味,不然怎么到了这还负责给老夫人煲汤呢?”
“说得是,回头我得向您讨教讨教。”莲心笑着道,“您快煲汤吧,我一会来端。”
“好。”
吃罢晚饭,纪棠喝了一盅茶,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叫上莲心往膳房去。
廊上的风灯次第亮起,透过窗棂,几人看见张嬷嬷拿出一个小瓷瓶,左右环顾后快速往汤羹里倾倒了一滴东西。
“张嬷嬷。”
纪棠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张嬷嬷手一抖,瓷瓶掉在地上。莲心几步上前捡起瓷瓶:“你往汤里加什么?”
张嬷嬷仓皇失措语无伦次:“莲心姑娘,我……”看见纪棠走进来,“扑通”一下跪倒:“少夫人,我再也不敢了,求少夫人开恩,不要告诉老夫人。”
纪棠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有什么话,到侯爷跟前去说吧。”
不消片刻,此事便惊动了侯府上下,所有人齐聚前厅,张嬷嬷犹如一片飘零的落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孙氏痛心疾首地斥责了一番,张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
“侯爷,大夫人,老奴是一时糊涂,并没有加害之心啊,求侯爷和大夫人明察。”
永安侯重重一掌拍在茶案上:“没有加害之心?你倒是说说往老夫人的汤羹里加的什么东西?”
“这……”张嬷嬷垂着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双眼往欧阳虞的方向快速瞥了一眼,颤抖着声音道,“有,有一日,我在府外遇到一个卖奇货的江湖郎中,他说他那里有一种药,吃了能……能让人成瘾,若是日日加在饮食之中,便一日也离不了了。”
张嬷嬷又哭起来:“老奴想回到兰和院伺候老夫人,一时鬼迷心窍才……”
“江湖郎中?哪里来的江湖郎中?如此来历不明的东西,你也敢往老夫人饮食里加?”永安侯气得吹胡瞪眼。
“老奴再也不敢了,求侯爷开恩,求侯爷开恩啊!”
二老爷魏汉卿也道:“张嬷嬷,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想要回兰和院,自去求老夫人,看在你多年伺候的份上,没有不答应的,怎么能做这种事?万一那瓶子里是毒药,又当如何?”
毒药?一听这两字,张嬷嬷立即哭喊道:“不是毒药,侯爷,不是毒药啊!您要不信……”
说着,从地上爬起,冲到茶案前,拿起那瓷瓶仰头就喝了个精光。
众人都被这举动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孙氏道:“侯爷,我看她说的不像是假话,不如,直接将人赶出府去,就不必报官了吧?”
永安侯思虑了一阵,也觉得这种事不宜外扬,便道:“来人,先将张嬷嬷关进暗房,再请个大夫来,仔细给老夫人看看。”
张嬷嬷一听关暗房,暗自松了口气,只要不报官,多关几日也无妨。
“多谢侯爷,多谢大夫人。”
张嬷嬷被带走,永安侯兄弟去了兰和院,其余人各自散去。纪棠坐在厅里,思索张嬷嬷方才说的话,还有那不易察觉的一瞥,良久,才起身离去。
……
且说张嬷嬷在柴房里关了两日,只吃了些稀粥窝头,饿得头晕眼花。这天夜里,纪棠提着食盒来到暗房,端出一只香喷喷的烤鸡。
“少夫人真是活菩萨!”张嬷嬷千恩万谢,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不消一刻钟,一只烤鸡就只剩下了鸡架子。
“张嬷嬷可吃饱了?”纪棠问。
“吃饱了吃饱了。”张嬷嬷向后撑着肚子,嘴里直打嗝,“少夫人真是个大好人。”
说罢,又站起身来,凑到纪棠跟前,笑着道:“老奴知道,老夫人一向最疼少夫人,还请少夫人替老奴求求情,将来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少夫人。”
“张嬷嬷,此事我也无能为力,老夫人已经发了话,明日就要放张嬷嬷出府。”
一听这话,张嬷嬷彻底泄了气:“也罢,原是我做了对不起老夫人之事。”
“张嬷嬷前日说,是从一个江湖郎中那里买的药,对么?”
“是,没错。”张嬷嬷垂下头,眼神有些闪躲。
“张嬷嬷这话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纪棠笑看着张嬷嬷,“那药,到底是谁给你的?”
“少夫人误会了,确实是从一个江湖郎中那里买来的。”
纪棠叹口气:“张嬷嬷可知那日喝下的是什么?”
张嬷嬷愣了愣,不就是吃了能让人成瘾的药吗?还能是毒药不成?
“嬷嬷喝下的是西域奇毒,名唤紫魄,此毒可侵入人体心肺,不出两月便会吐血而亡。”
张嬷嬷两腿一软瘫倒在地:“少夫人,没唬我?”
“我唬你作甚?你被人骗了,那瓷瓶里不是什么让人成瘾的药,而真的是,毒药。”纪棠蹲下身去,“巧的是,我这里正好有解药。”
张嬷嬷一听,立马爬起来跪在纪棠面前:“求少夫人救命,老奴不想死,求少夫人救命啊!”
“救你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那药到底是谁给你的。”纪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张嬷嬷沉默片刻,一咬牙,道:“是,是欧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