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将托盘中的衣服展开自己穿上，倒是正好合身。
谢怀墨也下了榻，走近她。
“昨晚的事，朝月宫那边不敢大肆宣扬。”他道，“你对外只需称昨晚敬淳大长公主入宫，偶然见到你，便留了你在宫中宿下，无人会为难你。”
“大长公主？”嘉妩闻言一诧，据她所知，大长公主已经许久都没有在宫中留宿过了，昨日似乎也并未听说她也进宫的消息。
她心里惊讶，手上的带子不知不觉地松了，谢怀微微勾唇，顺手接过了那根纤长的腰带，替她将结系好。
嘉妩面色微赧，待他系好后便立刻往后退了一小步。
察觉到她的躲避，谢怀墨看了眼外边的天色，回眸时目光微深。
“胭胭，我们谈谈吧。”他心平气和道。
内室之中一片安静，朦胧的天光打在谢怀墨的侧脸上，扫下淡淡的光影。
嘉妩心中一跳，小心地觑着他的神情，“谈什么？”
“上一次没有谈完的事。”
虽然心中有了预料，嘉妩的呼吸还是不由地有些滞涩起来。
“你上回说，吴世婵才是我的妻。”谢怀墨倒也没有拐弯抹角，盯着她道，“但胭胭，从一开始我就与她说得清楚，我和她之间从未有什么，也不会有什么。”
嘉妩一瞬间想了许多。
她的语气有几分不敢确定，“从一开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她还不是世子妃的时候开始。”
谢怀墨认真地看着她，回忆起了曾经。
当年吴将军刚刚战死，正是需要维系士气之时，他多次拒旨无果，便去寻了吴世婵。
他告知她，就算她嫁进国公府，他也不会和她有任何夫妻之实，且他已有妾室，她不能为难半分，为的便是叫她知难而退。
但即使这般，吴世婵依旧对他所有的条件都照单全收，执意嫁进国公府。
吴将军的遗愿、圣旨的压迫、吴世婵的拒绝配合……他便没了办法。
“我曾试着与你提过，可你并不信我。”鸦黑的睫羽遮住了谢怀墨眸中的暗色，“那时我并不能将事情解决，实是说也徒劳，你既不愿听，我便没再提，想着往后有了办法再与你说，或许更好。”
后来他终于有了办法，她却已经不在了。
“胭胭，我并不是每件事都当真胜券在握。”谢怀墨声音清润，语气平淡，却让人隐隐窥见其下暗藏的波澜起伏，“就如同失去你，我从未做好过准备。”
谢怀墨上前一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拉得极近。
他凝视着她复杂的目光，恳挚请求：“胭胭，跟我回家吧。”
他的话如砾石落湖，在嘉妩心中泛起圈圈涟漪。
嘉妩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更没想到谢怀墨会这样直白的将他心中的脆弱摊开摆在她面前，她无比惊讶，亦不乏动容。
但既然他愿意说开，那她也不希望草率作出决定，前世她心中最大的顾虑，她想现在得到一个答案。
“你说的我都能明白，但……”嘉妩有些艰涩道，“世子，其实我更需要的是自由。”
不是强制，不是逼迫，不是将她困于一隅。
谢怀墨微怔，旋即明白了她意指何事。
他忽而伸手，轻轻将她揽入了怀中。
嘉妩虽然意外，却并没有挣开，将脑袋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前。
“对不起，胭胭。”谢怀墨的声音很低，散入静谧的清晨空气中，缥缈得像烟，“我只是害怕。”
害怕她离开。
害怕当身边的一切都充满谎言和虚假的时候，她这个唯一真实的存在也会弃他而去。
“是我用错了方法。”谢怀墨抬手抚过她满头顺滑的青丝，声音若温玉相碰，“只要你愿意陪在我身边，往后都不会了。”
他迟来的道歉，让嘉妩胸腔最柔软的地方被撞了一下，却还是狠了狠心，继续追问。
“那如果有一天，我想离开了呢？”她的声音从他胸口闷闷地传出，模糊的音色掩饰了她额外的情绪。
她也许并不会真的离开，但她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
“……”
谢怀墨像是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长久的沉默中，嘉妩只能感受到两人砰砰作响的心跳声，随着沉默的延长，让她变得更加紧张。
但她仍并不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过后，她听见谢怀墨轻声道：“胭胭，给我一个机会。”
嘉妩停了停，从他怀中小心地抬起头，想要看清他眼中的情绪。
谢怀墨任她窥探，静静地和她对视，“给我一个让你不再担心这些的机会。”
他知道她会问出这些话，就是因为还不够信任自己。
虽然这并不是嘉妩最希望听到的答案，但她觉得相比于曾经的相互隔阂，至少如今的坦诚已经极为难得了。
他愿意让步，她也应该有所体谅。
何况如今她要考虑的，也不只是一些情情爱爱的东西，站在她当下的处境来看，谢怀墨这条路已经是她能为自己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至于往后如何，还要靠她自己继续争取。
于是答案便很明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