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内,气氛一片紧张。
赵帝端坐上首主位,看着从外间行来,形容略狼狈的嘉妩,眉头不由得紧紧蹙起。
淑贵妃坐在赵帝下首,瞥了眼他的神色,语气严肃道:“如嫔,她就是你说的害了六皇子之人?”
“正是!”如嫔原本正跪在下方哀戚地抹泪,余光瞥见嘉妩被人带进来,立刻向赵帝切切指认,“陛下,嫔妾知道许三姑娘是官家小姐,不容攀蔑,但此事乃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嫔妾的几个宫女亲眼目睹,嫔妾实在不能够不多想啊!”
嘉妩走殿中,率先听到的就是这么一番对话,心中对六皇子出事一事已经确定了七八分。
但既然她什么事情都没做过,便不能任人污蔑。
“臣女许氏,参见陛下。”她依例跪在殿中,给赵帝行了礼,面上神情不惊不惧,“不知陛下召臣女前来,所为何事?”
赵帝没想到她会如此波澜不惊,仔细审视了她几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向如嫔道:“如嫔,你既说是许姑娘害了小六,便叫你宫里目睹的宫人过来将事情说明吧。”
“是。”如嫔心有戚戚,怨怼地瞪了嘉妩一眼,立刻向旁边使了个眼色,便另有宫人将一直等在门外的两个宫人引进来。
宫里的气氛肃穆却并不急迫,嘉妩冷眼瞧着,觉得六皇子或许是虽然出了些事,如今却并没有出太大的问题,心里便定了一定,也准备听听如嫔的宫人怎么说。
“陛下,这便是近身伺候希儿的宫人里,将方才的事瞧得最清楚的。”如嫔看了两个宫人一眼,又拾起帕子揩了揩泪,“你们两个,快将方才御花园中发生的事细细道来。”
“是。”两个宫人相互看了看,左侧的宫女率先开口,“禀陛下,方才娘娘带小皇子去御花园乘凉,因中间宫中有人来找,娘娘便离开了片刻,命我等先在假山旁陪着小皇子。原本小皇子好好地睡在木床中,谁料许三姑娘突然从假山后边跑出来,竟是一个不防踢倒了木床。若不是奴婢们警醒着,及时接住了小皇子,只怕小皇子便会直接摔到地上。”
听这宫女的语气真诚急切,像是对小皇子极为忠心的样子。
嘉妩却听得微微蹙眉。
原来是木床倒了,摔了六皇子。
可她当时分明已经被打晕,如何又能“跑出去”踢到木床?
宫女的话到这里便止,淑贵妃目光转向赵帝,迟疑道:“陛下,照这么说,当真是许三姑娘的缘故了。”
嘉妩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又垂眸。
赵帝没有立刻评断,“照你所说,许三姑娘踢倒了木床,为何朕来时,你们却说许三姑娘还在昏着?”
这次是另一个跪在右侧的宫女回话,“回陛下的话,当时许姑娘将木床踢倒摔了小皇子,许是受了惊吓,脚下不稳,踩到了碎石跌倒,这才摔晕过去。”
赵帝沉吟片刻,目光转向嘉妩,“事情可是如此?”
“回陛下,事情并非如此。”嘉妩立刻开口。
她此话一出,座上的淑贵妃和身侧的如嫔都将视线投到她身上。
如嫔目光愤恨,淑贵妃则是神情莫测。
“哦?那你且说说,事情是如何?”赵帝眼神微眯,提醒道,“你要知道,今次险些重伤的是朕的六皇子,就算你不言明实情,朕也有法子将真相查明,若是实话实说,朕念在六皇子并未伤重,也念在定北侯的面子上,或许还会考虑从轻处理。”
他这一番话似是威胁,却又似乎带了些别的含义,叫嘉妩一时有些摸不清楚。
但……
“原本臣女当真急于言明实情,只是闻说陛下英明圣裁,如今倒是犹豫是否要矫饰一番了。”她声音冷静,说出的话却很大逆不道。
殿中的人显然都被她的大胆惊了一惊,淑贵妃更是当即便出言训斥,“许姑娘,陛下问话当如实作答,不可顾左右而言他,你在栖止殿的宫规是如何学的!”
嘉妩闭上嘴,垂头不语。
赵帝却有些听明白了嘉妩的意思,明明是沉重严肃的气氛,心中却生出一丝好笑,摆了摆手制止了淑贵妃,又问嘉妩:“你的意思,是想要朕亲自派人将此事查明?也就是说,方才那两个宫女所言你俱都否认,并不曾有过伤害六皇子之举吗?”
“陛下圣明,求陛下为臣女做主。”嘉妩俯身,向赵帝行了个跪礼,不卑不亢道,“今日臣女原本应三公主邀,在御花园参宴游耍,因着公主提出玩藏猫儿的缘故,臣女的确躲去了假山之后,只是臣女并没有见过六皇子,也还没来得及绕过假山,便被人打晕,之后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可,照这两位宫人所说,是臣女主动跑出假山,撞了六皇子的木床。”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向赵帝一礼,“陛下,臣女先在宫禁森严的御花园中被人打晕,后又被人诬陷有谋害皇子之举。臣女虽然出身不高,却也知道世间万物讲一个真相、讲一个道理。臣女相信,陛下金口玉言,定是这世间最公正的言语,即使臣女不申冤屈,陛下也定然会给臣女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