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透过雕花的窗框打进来,将殿内的空气切割出或明或暗的层次。
微小的尘埃在空气中浮动,斑驳得像是此刻殿中众人的心情。
“贵妃说的也有道理。”经过漫长的深思,赵帝缓缓道,“不如便先依贵妃所言,再寻物证再做定论,只是在事情未明之前,此事不得向外声张。”
嘉妩闻言心中一沉,若真让淑贵妃将她拿住,这件事情最后的定论,当真就不好说了。
淑贵妃则唇边露出抹笑,张口便要应下。
却在此时,忽听外边院中传来一阵骚动,青年的声音由远及近清楚地响起。
“父皇还是今日便定论吧。”
一听这道声音,淑贵妃面色便是一变,不着痕迹地蹙起眉。
鞋踏砖石的脚步声清晰,赵延枫大步跨过门槛,朗声向赵帝与淑贵妃请安,“父皇、母妃,儿臣在御花园中抓了个疑犯,原还不知他祸及何处,方才听说永宁宫这边的阵仗,才知竟是抓了个关键人物。”
青年眉目俊朗,一双剑眉微微蹙起,因走的急而衣角微乱,说罢一抬手,他的近侍元金便将人带上来了。
是个太监打扮的宫人,被带上来时双脚打颤,站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赵延枫趁机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嘉妩,才指着那个小太监道:“父皇,这就是儿臣所拿之人,先前见他一直鬼鬼祟祟在假山附近游逛便捉了起来,一审才知,原来竟是他暗害六弟。”
“怎么回事?”赵帝一听这话立刻深深皱眉。
“陛下面前,还不快快坦白!”德祥察言观色,立刻上前一步厉声唬那宫人,“事情经过如何,何人指使,速速道来!”
“是、是。”那小太监已经被审过一遍,被德祥吼了两声身子便止不住地抖,往地上一趴立刻开了口,“回陛下,无人指使奴才,是奴才、奴才一时失手将许三小姐打晕,本想将许三小姐扶起来,没想到因为力气不够,不小心叫许三小姐从假山上摔了下去,还撞倒了六皇子的木床,奴才一时害怕,这才逃了……”
“大胆。”淑贵妃一拍桌子,语气异常严厉,“再如何失手,怎的就会将好好一个人给打晕?你言辞含糊,想必定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是不是当真有人指使?快些实话实说!”
原本赵延枫忽然弄了这么一个人出来,嘉妩还觉得当真事有转机,却没想到淑贵妃竟是这样的反应。
如此,竟像是丝毫不怕被指认出来。
嘉妩心中又有些没底,却插不上话,只能静待事情发展。
只愿赵延枫虽然轻佻,但在这事上还能靠谱吧,否则若他们母子一心,这回她可真就要百口莫辩了。
“真、真的无人指使……”小太监虽然心慌,却仍旧咬定无人指使,只是在抬头时,眼角余光似是无意扫过如嫔那边,又飞快地收回。
“你瞧如嫔做什么?”淑贵妃很精准地抓住了他的目光,立刻质问。
小太监瑟瑟发抖,“没,奴才没有。”
一旁如嫔的眼神像要吃人,死死地瞪着他这个“始作俑者”,他不敢看,又瑟缩了一下。
赵帝看向小太监,沉声道:“朕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许三姑娘的确撞倒了六皇子的木床,致使六皇子险些重伤,但却是因为被人打晕之后摔落假山,不得已而为之,而导致这个结果的,是你。”
他的声音太过威厉,小太监抖了一下,低头不敢吭声。
“好。”赵帝的目光又转向刚才最先说话的那两个宫女,“那朕要问,为何你们方才却说,是亲眼目睹许三姑娘从假山上跑出撞倒了木床?”
领头的宫女立刻指着那个太监道:“陛下,是他胡说!我们二人当真都看得分明!”
小太监这会儿又不抖了,语带哭腔伏地道:“陛下,奴才先前虽然因为害怕跑了,但如今所言却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陛下!”
混乱的分辩激得空气中的灰尘一阵搅扰,小太监的出现倒像是让事情更不明朗了似的,赵帝不由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赵延枫直身立在一旁,神情倒很平静,“父皇,既然他们各执一词,便是总有人说谎,只这样吵没有结果,不如便叫人拖下去审审,或许就肯开口说实话了呢?”
这法子简单粗暴,却叫人觉得可以一试。
“也好,那便将这三个都带下去审审吧。”赵帝应了。
如嫔却不同意,“陛下,审那太监自是应当,为何连嫔妾的宫女也要受审?”
淑贵妃适时道:“如嫔,此事关乎六皇子与许姑娘,并非小事,相关人等皆审一审也是正常。”
她说着,给身边的暮冬使了个眼色,暮冬会意,立刻将人都带了下去。
这回赵帝也没帮着她说话,如嫔反对无果,只能跟嘉妩一样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