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笑春风化雪,看得嘉妩怔了怔。
不说他暗里那令人生畏的性子,谢怀墨的确是嘉妩两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驭下自然要严,许姑娘倒不必想得太多。”这是回应她方才的打趣。
他只从驭下的角度回应她,嘉妩回过神来,未置可否地笑,“确实如此,或许是我多想了,表哥莫怪。”
谢怀墨含笑颔首,“自然。”
他便是欺自己作为许嘉妩不知道他前世做过的那些事,才这么坦然罢。
嘉妩心中暗哼一声,面上只福了身道:“既然表哥没有旁的事,嘉妩便先告辞了。”
她说罢,没听见他阻拦,便直起身,扶着莲香绕过他往远处走了。
一直走到彻底离开谢怀墨的视线,嘉妩才又一次松下挺直的背脊,将自己半数的力气彻底靠到莲香身上。
“姑娘,你没事吧?”莲香吓了一跳,连忙用力帮她支撑住身体。
“没事。”嘉妩语气有些虚弱,缓了缓,才又慢慢站直身体,“只是想到一会儿还要应对些旁的看热闹的人,一下子觉得有些疲惫。”
莲香见她脸色苍白,迟疑道:“其实奉宣阁的确更近一些,方才姑娘为何不答应世子呢?也好躲个清净。”
嘉妩好笑地看了一眼莲香,“果然是奉宣阁的人,事事都替你们主子着想。”
莲香也就是趁机一劝,被挑明之后微红了脸,“奴婢也是为着姑娘的身体考虑。”
嘉妩看着她称得上清丽的面容微红,想起方才她对谢怀墨恭敬畏惧的样子,突然生出些好奇,“你们忠心于他,是因为畏惧吗?”
莲香因她突然的发问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认真道:“姑娘,世子对我们下人其实挺好的。”
她说得真诚,这样的回答是嘉妩没想到的。
见嘉妩面露疑惑,莲香便回忆道:“姑娘不知,当年奴婢的父亲在宫外得了急病无人照料,奴婢四处求助无果,最后是世子心善,帮了奴婢,才叫奴婢未来出宫之后还能有家可回。这般恩情,奴婢是万不敢忘的。”
嘉妩听着听着,沉默起来。
……是了。
谢怀墨虽有叫她畏惧之处,却也实实在在是她因救命之恩而倾慕过的人。
就算是这辈子不打算继续报恩,但这份恩情她其实也从未忘过。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谢怀墨已有世子妃,她说不定还会有回到他身边的想法。
毕竟他虽然伤害过自己,却也是上辈子唯一真正对她好过的人了。
“姑娘?”莲香犹豫着唤嘉妩,担心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嘉妩笑笑,只道:“快走吧,我累了。”
莲香见她没有怪罪的意思,松了口气,“是。”
待回到栖止殿,嘉妩果然见到了一众等着她的人。
御花园发生骚动时,赵婉凌和几位伴读都没有亲眼目睹,后来也没能凑上热闹,故而此时都在这里等着嘉妩回来。
“本公主听说你把六弟给伤了,可有此事?”一见到她,赵婉凌按捺不住,立刻冲上来问。
本来她是想跟着去永宁宫的,但是淑贵妃不许,她派去的人也打听不出,只好纡尊降贵地跑到栖止殿来等着。
她冲过来的气势太足,嘉妩怕她刹不住真撞过来,往后退了一步,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轻嘶一声。
莲香忙扶稳她,替她答道:“公主殿下,事情并非如此,许姑娘只是受了牵累。”
“本公主问她,你插什么话?”赵婉凌皱眉。
嘉妩缓过来,轻轻按住莲香的手,自己道:“三公主不必动怒,六皇子并无大碍,也并非嘉妩所伤,殿下尽可安心。”
她的目光在殿中几人身上轻扫一圈,看清了某些人眼中的失望,暗笑一声,又向赵婉凌俯身一礼。
“既然公主恰好在此,嘉妩便先行请罪了。”她的姿势不大标准,像是忍着疼的样子,“今日从假山摔下,身上受了些伤,往后一段日子只怕要回府养伤,有愧于殿下厚爱了。”
“当真不是你做的?”赵婉凌对她是否受伤、是否不能继续伴读并不感兴趣,只是仍将信将疑于她的说辞。
嘉妩微微皱眉,“我既能从永宁宫中好好地出来,公主殿下总不至于疑心陛下的判断。”
“殿下,许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一会儿我陪殿下回朝月宫问问贵妃娘娘,谁是谁非不就自然明断了吗?”孙佳柔已收敛了失望,在一旁柔笑出声,还冲着嘉妩关切道,“许妹妹的伤可严重?瞧着脸色苍白的紧,早些回府养伤也好,免得落下什么疾病来。”
不能给她扣个不好的名声,能将她早些赶出宫去,离赵延枫远些也好。
嘉妩哪里瞧不出她的念头?
今日将她推下假山的主意,也未尝没有孙佳柔在其中推波助澜,须知那假山上怪石嶙峋,稍有不慎碰着了脸,便是一个毁容的下场。
嘉妩向孙佳柔露出友善一笑。
这份仇,她已牢牢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