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少年在他们家中还是个热闹性子,满嘴损人利己的话,却教了她礼义廉耻,带着她在山窝中启蒙。
可是谁让他把这套礼仪用在她身上的!
“莫云清,与我对视。”
长宁倔强地叫他姓名,强迫他看着自己:“我是李长宁,我要随着你去剿匪。”
为了避免动乱,民间都是说的“剿匪”,没人敢说北方还有余孽横行。
可是李长宁不知道。
莫云清叹了口气,对着这个公主毫无他法:“此番凶险,臣不能保证公主的用度和安全,请公主回宫。”
“我有侍卫!”
李长宁落下眼泪,还在挣扎:“影三是宫中最好的侍卫,他能保证我的安全!”
莫云清看向影三,停顿了片刻,几不可见地皱眉。又看回娇贵的公主:“请公主莫要为难微臣。”
时间不等他们,出征本就是争分夺秒的活,此刻已经容不得君臣之礼和儿女情长拖延时间。
莫云清权衡片刻,心下微陷,做好了决定。
“你们都先退下。”
“公子……”
“退下!”
影三不由莫云清使唤,他看向公主,见公主向他摆手,才肯退到五米外的位置。
左右已经无人,莫云清抬起眼,猛然往前。他脸色煞白,看着马上就要倒下,动作却仍然稳当又迅速。
马车猛然摇晃一下,又很快稳住,可马车里的人从心跳到动作都在振荡,根本谈不上所谓“安稳”。
长宁不敢碰他,随着他的紧逼连连后退,一直退到靠上马车车壁。
“我马上就要离开,时间不多。”
莫云清沉默着解开了衣襟,这已经有点不守礼的出格,两人却都不在乎。
他们此刻的行径,早已不合礼八百回了。
他从心口吊出那块宝玉,放在手心,而后向前探,摸到了长宁的手。
宝玉被捧在两人手间,两人的手凑在一起,凑成了一对完整掌心。
“李长宁。”
初见又离别后,这是莫云清第一回这样叫她。
他抬起眼,字字认真又坚定:“我会回来,你好好保重自己就好。”
“此行山高水远,我知你能吃苦,可我舍不得。”
他像是交代遗言一样,把心头所有的话都掏出来安慰被他堵在马车里的公主,更是他这几年来魂牵梦绕的心上人。
十年来有比此行更险阻的千山万水挡住他们互诉情衷,叫他只能午夜梦回里有心上人的身影,却不得不把她推远。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找到了爱她的方法。
莫家最出息的嫡子不能尚公主,但是对家族无益一个废子,或是一个拥有圣上承诺的功臣都可以拥有这个资格去作驸马。
去试试吧。
他深深看着李长宁的双眼,看到她眼泪干在脸上,眼睛眨也不眨,不再续下后面的泪。
“我会带着玉回来。”
“但是现在,臣,恳请公主回宫,莫要随行。”
这不是她的胡闹,没人能这样指责,可是不可以,这不适合。
承诺在马车中被锁住,公主已然无话可说,她只能忍着眼泪,身子猛然直起来,隔着手心和宝玉贴住莫云清。
两手随之攀上,把心里的担忧和情意都锁在方寸之地,却叫莫云清刹那间方寸大乱。
“莫云清。”
公主闭着眼睛,把哭腔吞在肚子里:“我会等你,但你必须归来。”
莫云清随着她闭眼,心下喟叹。
“莫云清遵旨。”
莫云清遵的,是李长宁的旨。
他睁开双眼,说出最后一次请求:“臣,请公主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