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梦已经可以算作姗姗来迟,在三月之期的最后一天里席卷走了温姜难得的安眠,叫她在久违的梦境前还能叹口气——终于来了。
这回的梦又是从南都开端的,不同的是她还能看见自己从边城到南都那一段路,走了很远很远,不孤山里猿鸣阵阵,令人不寒而栗。
这段路背井离乡,哪怕是江南风景都会叫年幼的温姜感到害怕。可是她被卖掉了,买她的人是牵着她的班主,这叫她不得不往前走。
“先生,我们要去哪里?”
“去我的家乡,教你技艺,让你活下去。”
“那我的家乡呢?”
“还是你的家乡。”
“那我的名字呢?”
“你换了名字,叫……小芸。”
“小芸?小芸……”
她就这样随着师傅捡回了一个个孩子,走过不孤山脉,山丛之中芸草泛香,飘到师傅的鼻尖,定下了她少女时期的名字。
后面的风景相似。一觉醒来,温姜仰躺在床上,半天也没动静。
如果梦里的事情她没经历过,那么为什么会有梦?这是在预示什么?
如果说她全都经历过,那这些事情为什么她只有一部分有印象,另外的全然的茫然?
线索实在纷乱饶人,不好打理。温姜掀了被子起身,打算温习书目。
明日就要前往书斋,虽说路途近又工作轻松,但她清楚自己去那里是要做什么,一点也不敢懈怠,每日都要温习书目,免得届时老师来考,支支吾吾地答不出一个字,就丢脸了。
毕竟是江无衣难得为她寻来的老师,丢了脸也会连着江无衣那份。
“叩叩。”
敲门声惊起了温姜,她没起身,喊了句“请进。”
侍女早早被她打发,毕竟江无衣只是怕她孤单才找的侍女。可她用了几日实在觉得难受,连江同袍都从一开始的期待玩伴变得避之不及。
“你是不知道!那几个侍从要么对我惶恐要么事无巨细,我这身子都快养成莫……”
话没说完,江同袍就自己止住话头,没说下去。
已经一月有余,江无衣每日都在关心从北方来的消息,可惜消息常常有滞后性,不孤山脉横跨当中,叫本来不孤单的人抓心挠肺,日日尝受煎熬痛苦。江无衣上一回收到的消息是说莫云清已经带兵围起了叛党,而莫云清的私信也跨过山脉被送来,留下了私印和暗号。
尤其暗号当中还有一句——祝长宁。
江无衣当夜收了信,面色扭曲,恨恨回了他:“若牵念,自长宁。”
只是莫云清三个字到底成了将军府中不敢多提的,免得惹人挂念。
而此刻,门从外面被推开,江无衣单手端着茶点踏了进来。
茶点不多,却样样精致,江无衣用上阵杀敌的姿势举着,面色淡然,显得滑稽。
温姜放下书,微笑了一下:“将军。”
江无衣自然放下茶点,挑了个凳子坐下:“明日你便要去书斋中,我来看看你,怕你有不适应的。”
那书斋他们几乎每半月都去一次,哪里会有不适应?只是这话说出来就打破气氛了,温姜也就顺着话头:“多谢将军挂念,温姜不敢懈怠。”
说着举了举手中的书,给江无衣看见“论语”二字。
这书无论开蒙还是学习都重要,江无衣提前给温姜的夫子打了招呼,选了个女夫子,叫她给温姜讲讲日后用得到的,不必拘泥于学习顺序,比如一定要先学识字知礼的。
女夫子也知道她需求,先行讲了《论语》,没真的给她讲那些《三字经》、《千字文》,把她当做一个刚刚学习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