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过得太快,江无衣仔细回想起来,也只能抓到记忆的一片衣角。他们二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以是二人见面的时间也潦草,三月当中桃花柳絮依次开过,连山楂树都结了花苞,而他们也只有一月前拥抱过一次,作为友人全然安慰,体会不到半点暧昧。
只是温姜的心意已经明了,江无衣又不是傻子,可他不知道温姜到底有什么顾忌,明明自称都是“温姜”了,却还是不肯叫他“江无衣”或是“江云”,每天笑着叫他“将军”,把本来凑近的距离生生拉远。
江无衣找了茶杯,倒了杯茶水在手中握着,示意温姜继续读,不必管他,他也不走。
温姜本以为自己会分心,可江无衣在她身边,让她有了平日里安宁之外的安心,最后居然读得顺畅,全然顾不上江无衣。
等到再抬起头时,江无衣已经蹑手蹑脚起身,为她点起了烛火。眼前突如其来一片光明,才叫她惊觉江无衣还在身边。
日头都落下了,想来已经是酉时左右。
温姜连忙起身,有些懊恼地瘪嘴:“我读书读忘记了,将军可要去用些吃食?”
江无衣示意她看看桌面,桌上的小食已经被扫空,想来是江无衣自己饿了,悄无声息用完了。
温姜:“……?”
“走吧,去外头吃点。”
府里主子太少,江无衣就常常提前给厨房递话,若是要在府中用食才叫他们准备,不然就自给自足,免得铺张浪费。
到了熟悉的酒楼中,温姜跟着江无衣上了二楼。上楼之间,温姜偷偷往前窥江无衣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步伐也正常,才放下心跟他走。
照旧的三个菜,还未上菜时,二人面对着坐,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桌上有准备好的茶水,烧得滚烫。江无衣取了一杯,随口问:“明日去书斋,可有什么需要的?”
温姜眉头一跳,看他神色如常,抿了抿嘴,提醒他:“将军,这话你午时问过一遍了。”
“?”
江无衣细细回忆一下,想到这事,颇有些无奈地失笑:“可惜,你脑子好。”
这个地方毕竟是他们在一个月里共同的回忆,任由江无衣再怎么努力掩饰,见了这地方也是难过的。
伪装被识破之后反而轻松不少,江无衣往后倚靠着靠背,把话往细了问:“但午时怕耽误你读书,话没怎么问出口,你可需要些保护?”
“保护?”
江无衣神色认真:“是,东街那地方不知会不会遇上什么泼皮无赖或是些欺凌的,你一个女儿家,总是怕你吃亏,虽说我已经安排了几个侍卫,但还是不放心。”
温姜看着江无衣说着说着就靠拢的眉头,有些想笑,又尽力忍住:“劳将军费心了,只是温姜毕竟不是什么瓷娃娃,将军已经安排了八个侍卫,就算有人来砸店也能给打着包拎出去了。”
那样精壮的侍卫,还是八个,任谁想闹事都得掂量掂量了。
她放下刚倒的茶水,把话题转开,叫心里的担心都铺开来:“将军若是担心莫将军,大可直言,以免积淤在胸。”
江无衣挑眉,茶杯转了又转,还是开口:“我确实担心莫云清,但也没你想的那样茶不思饭不想的,只是又来了旧地,难免思绪多了些罢了。”
温姜不置可否,却还是随口安慰了一句:“莫将军虽说体弱,可看着也是临风的儿郎,俊朗天成,一看就是上天安排了福气的,又智多近妖,想来能保全自身的。”
江无衣不敢认可。莫云清看着确实是玉树临风少年郎,任谁看了他体型,不知道他的心疾,都会觉得这人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病症,顶多是身子弱些。可是一年多前莫家那场寻药虽然隐蔽,最后让了药后却被城中的说书人大肆宣扬,叫整个南都都知道莫家那个三公子体弱,也知道宫里的二公主抢了莫家的药,借了莫云清的命,却鲜有人知是长宁公主告密的。
也罢,事已至此,江无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在往前看往前走之前,江无衣需要解决一件事。
他一口饮尽温好的茶,向前探去,与温姜对视:“你方才说莫云清俊朗天成,是临风少年。”
“那你觉得……莫云清和我谁更俊朗?”
话虽然咄咄逼人,一只手也向前撑住桌子,端的是城里的风流少年样子,可另一只手却放在身后摩挲,暴露了他心中的紧张。
场面静止了一瞬间。
温姜回过神来,眨眨眼,歪过头,反问他:“将军……真的想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