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姜回头,脸上还带着茫然。
她退后一步,低头行礼:“见过南望公。”
哟,看来江无衣告诉她了。
南望公“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双手背在身后交叠着,走到书案后:“可有看出什么门道?”
温姜神色纠结,眉头蹙起,语气里带着疑问:“不知这百家姓……可是当下的?”
“不算太笨。”
南望公随意翻过一页经史,见是前朝的书,破破烂烂的,写着半截“王侯将相”。
他抬起头,对着温姜说:“这书是我新写就的,除了你看见的,告诉你当下六大家,六大姓,还有些其他东西。”
南望公亲笔?
温姜低头看着那本其貌不扬的《百家姓》,取着幼儿启蒙的名字,谁料到其中乾坤竟是天下?
“从前的《百家姓》想来你知道,也因此没看这本,属实合理。只是今日看了,就得看进去。”
温姜突然开始反思,方才捏的那一角是不是太过大力,有没有损坏这本书,有没有模糊里面的字……
南望公半天没听她应声,也不管,等她自己反应过来自己去翻了。
温姜再看时,就觉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了。
桃李下,李为上,是皇家;
逆土窑,窑作横,便是王,王家心思一直不简单,这也是温姜知道的;
愚人不言,于家向来中立,沉默不站队;
莫家近年势微,前途茫茫……
思来想去,这一句句居然将天下缩到三四行文字当中,叫王权和世家为非官场中人所见。
“江无衣没告诉你你来干嘛的?”
温姜抬起头,心下犹豫:“叫我……学点东西?”
嗤。
南望公收了书,在桌上“啪”一声摁下:“你学东西,然后呢?”
“江无衣把你交给我,不是叫我给你说些修身养性的。”
南望公的茶已经开始发凉,温到茶叶慢慢有些沉了底。
“你的目标是要治国齐家,天下如此境况你应当有些明了。”
“昨日我将这三本放你面前,叫你看看什么是对你有用的书,浪费一日学那些干巴巴的废话也无妨。”
有点尴尬从心里生起,温姜垂下眉眼,向南望公行下大礼:“民女温姜,多谢先生,日后定谨遵先生教诲。”
南望公轻哼,抿了口茶,一口下去满脸都是难受,那泡烂了的茶在喉间咽不下又吐不出。他看了眼温姜,见她还在垂首,就悄悄找痰盂。
哪儿来着?
南望公够着脖子,在桌上扫视着。
一个空杯被人悄悄推过来,那只手白皙细嫩,顺着一看,温姜仍然低头没看他,只是把空杯推了过来。
责骂和教育的话语在喉间过了一道又咽下,到底是看在空杯的份上没说出口。
吐了那口烂茶水,南望公擦擦嘴,状似不经意道:“既然算敬了茶,那便叫声师傅吧。”
温姜抬眼,愣了一瞬悄悄笑起来,正要说话,就被南望公打断:“看书,今日得把书案上的都看完。”
温姜低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书案上多了三四本书,垒得高高,一眼就是苦功夫。
“……是,师傅。”
两人的师徒关系就这样约定俗成了。过了半个月,几乎这条街上人人皆知有一个女郎在书斋当中,生得面若桃李,又知书达理,说话做事慢条斯理,叫整个书斋的生意都翻了番。
“那个姑娘生得可好看,就是嫁了人了。”
“也不知哪家娶了她,都没见过她夫君。”
“说不定是丧夫……”
“张兄慎言!”
在街道上人和书斋来往书生的字里行间之中,温姜的名声越来越广,渐渐的,书斋和温姜的名字都传了出去。
可温姜向来谨慎,当时上台浓妆艳抹,戏班子里的人又不会来这书斋当中,一时间“温姜”和“小芸”这两个名字都没传到外面去,叫外人给温姜诌了个花名——
“你可见过那个,书斋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