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西施?”
温姜在最最初听到这名字时哑然失笑,她知道自己容色不错,却不知道能承这么大的名字。
“何止呢!咱们东街我哪儿哪儿都熟,三巷子五胡同里走一趟能遇上四五个所谓‘西施’,没一个比女士好看的!”
张半晚从温姜来了以后就到书斋到得频繁,几乎按照一日三餐的频次往书斋走一趟,他又天生话多,连名字里的“半晚”来由都给温姜倒了个干净,就差把家里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温姜报个遍了。
他也不是爱慕,毕竟温姜是妇人打扮,爱慕之情于礼不合,只是欣赏之心人皆有之,温姜又安静,听他说话能不转神地听一长段,叫他喜欢来倾诉。
张半晚买好了书,挥挥手就往外走。
温姜收拾好了张半晚不小心摆乱的书籍,才坐回去看自己的书。南望公最近似乎对她教得更紧了些,看样子心思有些急切,给她的功课日渐增长,也对她需要操持这个清闲的小店颇有微词。
“要我说,江无衣这厮就该直接把你安排在一处安静些的宅子,还叫你做什么书斋,浪费功夫!”
这话也就只有在温姜偶尔读书被打断的时候才会一时气急不满,平日里南望公知晓温姜看着柔柔弱弱,心里却固执,要是叫她什么也不做的安心读书,她是万万读不下去的。
不为了不劳而获的恩赐而惶恐,也会为了动心而慌乱。
给她点不多不少的事情做,是江无衣最周全的方式了。
而每回南望公在张半晚来的时候最生气,总说这书生读书读得一般话却多,总是搅乱温姜的步骤,让他看了那张还算周正的脸就觉得面目可憎,恨不得出钱叫他去别处买书。
只是今日南望公多听了一耳朵,顿时觉得不对了。
西施这名字是最贴近他们的美女名字,毕竟除她以外的绝世美人都是能南征北战也能和亲的身份,只有她算得上出自平民,还有些接着地上的样子,所以平日里大家见了什么好看的人都觉得是西施,看了容貌就惊叹,想住东施对面捂着心口的美人应当就长这样了吧。
巷子里人多,自然嘴杂,温姜虽然不怕名声外露,可是等到书斋或是温姜任意一个名声更大一些,就会引来世家的目光,图一个美人就会看她背后的人,到时江无衣的身份就不再是纯粹新贵。
“瞧瞧,说是所谓的陛下忠臣,居然也想培养个文官出来扰乱朝堂。”
“一门三贵,这江家也不如说的那么简单啊?”
这样的声音温姜想不到,可南望公见了大厦倾颓,最是清楚那些世家需要什么样的声音,这种言论扰乱了人心又触碰了圣意,最叫他们觉得有利。
无论如何,“西施”这名字不能再流传了。
南望公等温姜回来念书,才不动声色询问她:“望青,你作何想?”
老师称呼学生字居多,温姜的字是拜了师第二日现取的,磨合了半月将将适应。
温姜听了问题才抬起头来,满脸从书中乍一脱离的茫然和无措,下意识问了句:“啊?”
看南望公眉头一跳,温姜才回过神来,恭恭敬敬询问:“学生愚钝,请先生明示。”
南望公托着自己的胡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这条巷子上人多嘴杂,给了你个‘西施’的名声,你意下如何?”
这问题叫温姜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恭敬作答:“学生坦然接受,容貌生自父母,温姜容颜尚可,应当……”
话还没说完温姜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南望公给她看书向来是兵家道家的,更有许多亲手写就的《国论》、《世家总谈》这样的策论,叫她为了日后那个看着遥不可及的目标尽可能学习。此刻在这儿问她对“西施”之名的看法,又怎么会是单纯为了听一个女子对容貌的自信?
不知者该如何,温姜还是清楚的:“学生再请先生明示。”
倒是没再说自己的自信了。
南望公的胡子又长了约半寸,垂下来正好盖到书案之下。他不多说什么,只是问:“你来此,做我学生,是为何?”
温姜奇怪:“为了学些治国理论,作……日后的女官。”
他们早已把目的摊开了来,不然南望公也不会这么坦然地叫一个入学堂没多久的学生学习《修国策》这样的书。
南望公茶也不倒,问她:“何为女官?当行何事?”
“女子身份入朝为官,治国齐家,造福或平衡一方。”
“为官者忌何事?”
“贪,酷,不公,无为。”
南望公勉强满意了半分,才把谜底给温姜露出一角:“他人从何得知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