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民女此生的安稳快意皆在南都。”
“无论是少年时的百姓厚爱,还是……还是将军的体贴。”
“民女为此,谢过将军。”
江无衣眼眶酸涩,问:“你不恨我,破了你的家园?”
“将军。”温姜说,“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温姜伸出手来就要往地上弯腰拜谢。江无衣探出右掌,以掌根对向温姜额头,制止了她。
他的心绪已经平复下来,右手顺势下移,扯起温姜,随她一同起身。
温姜还剩一句话,此刻情绪被他突然的动作打断,话却没刹住车:“民女无以为报,请问将军所图为何?”
原来陷阱在这儿呢。
“……你就当我行善积德了。”
江无衣收拾好衣着,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我昨日说我并非善人,是让你害怕我,让你不敢轻而易举把身子交于我。”
“但积善行德是我一念之间,你无需多想,好好养伤便是。”
“我去练武,等晚些时候带你出去一趟。”
一念之间?
谁一念之间能知道她的身量?谁一念之间却害怕她离开?谁一念之间还处处体贴?谁一念之间就知她伤病在身?谁一念之间不为皮囊,却为心安?
这一念之间他倒是也说得出口!
温姜坐在椅上气闷,捶了两下扶手,却反而被木头凳子撞得手疼。
只是她这几日确在养伤。跋涉一场艰难困苦,她虽难得保全了自身不被那些亡命之徒发现。
危重病榻,难有无神论者。
穷困潦倒,人人亡命之徒。
温姜此生难忘那些食子的场景,那些杀妻的人,那些已经丧失了良知的,只想活下去的人。她把自己远离了人群,走最险的路,从林中穿越,又沿水路而上。
人群向山路而去,都说翻山越岭就是终点,她却不敢上山,以至于走过一趟路,盘缠早早耗尽,脚底腰间皆是疼痛难忍。
她没对江无衣撒谎,江无衣和南都的百姓确实给了她最好的一段日子,只是她对江无衣好奇,好奇他们到底有什么时候相遇过,她竟被他知道得如此透彻。
戏本子里说男子会为在微末之时为拯救他的女子倾心,叫她白月光。
可她幼时斤斤计较,怎么会救人?
戏本子里还说,男子会寻个模样相近的替身,作为爱人的替代品。
这个……她倒是不知道。
温姜的心思百转千回,最后暗下决定。
“如果是替身的话……那他可真是个王八蛋!”
——
江无衣不知道温姜已经在心里为他留了个朝秦暮楚的预备罪名。他昨夜睡得太少,今早又接受了温姜的跪谢,脑子里冲撞着一百个北都骑兵。
骑得没有章法,却很吵闹。
他们今日再休整一回,明日便要再向前突破了。北都皇城修得确实工程不俗,他们探了几次的路,却都是只说城墙高大,虽不见守城兵,却也难攻下。
江无衣一筹莫展了两天,却收到好消息,北都朝廷中混乱,北都皇帝大开杀戒,北都朝廷缺少兵将。
在无法攻破防线的情况下,敌军缺兵将这条确实是最好的消息了。
只是他明日就要再出发,温姜无人照看,他内心不安,只能祈祷她平安无事,而他快去快回。
“江无衣!江无衣!”
江同袍看江无衣半天不动不说话,心下奇怪:“你怎么还发呆了?”
他说完就笑了,觉得稀奇:“你不是一直浅眠吗,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江无衣看了他一眼,说:“昨夜练了场武,睡得比平日晚了些。”
“你可少给我装,你也不是没有整夜习武的时候好么!”江同袍挤眉弄眼,“怎么?是不是和你那侍女有关?”
“……少想她。”
江同袍瘪嘴:“老树开花还怕人嗅上一番是吧?”
“你这样,活该那侍女离你远……哎呦!”
江无衣的攻势来得迅猛,江同袍一下子没招架住,后撤十数步才缓过来。
“你偷袭!江无衣你这厮竟也有这小人行径!”
“让你别多嘴。”江无衣收回长枪,“走,用早膳。”
“嘿你……”
江同袍跟在他身后上蹦下跳,他不知道自己说对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戳中了什么,只知道江无衣这厮,长枪反过来打也疼得他直咧嘴。
是真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