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光眨眼过去,快得像江无衣骑着驾空踏冬雪,还没等温姜看到自己熟悉的景致,就见家家户户都像要迎接一个节日,脸上是常年战乱中难以见到的微笑。
她坐在马上算了算日子,恍然大悟。
冬至日到了。
“江无衣,他们在干什么啊?”
离南都还有大约七日的路程,他们先到了一个城中休整一番,以迎接将要到来的冬至日。
江同袍从小被江无衣捡走,记事后的记忆都是幼时在家中的生活,长大了除了在南都习武读书就是去北方出征,说是颠沛流离,也只是在两个城市当中晃悠。
南都本就富饶,做了南国都城以后更显繁华,只是四处的商贩都入了南国后,特色反而变得薄。江同袍在书里见过南方的淮左名都,听过春风十里、荠麦青青,却没见到过长得有人高的水稻和麦子。
今日全军分散开来休整,温姜跑到了庄子里,他也嚷嚷着跟着去了。此刻蹲在田地旁看田里的稻谷麦子,比初生婴儿还要好奇眼前景色。
江无衣也有许多年没见过这些,此刻随他站着,挑起眉头:“南种冬小麦,这些就是了。”
“南种冬小麦?”
江同袍蹲坐在田里,仰起头来看江无衣:“那北方呢?北方种什么?”
“南冬北春,自然之理。”
江同袍没听过这样的道理,但也不妨碍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失去了兴趣,再望向温姜去的庄子里,自顾自喃喃:“也不知道温姜来这里干嘛的……”
江无衣也不知道。
上一回北征他们走得慢,冬至日的时候还在北国,连皇城都没打到,更没有温姜此刻的安排与惊喜。
“等她便好。”
夜晚快要降临时,南地的冬雪才姗姗来迟,下得时间仓促,雪飘得也随意,像是来南地走个过场,告诉他们冬日已至,春华将近。
瑞雪兆丰年,南地子民少见雪,今日冬至下了场小雪也高兴,引以为吉兆,在自家门口放起了攒着的爆竹,祈愿风调雨顺,恰如今日。
莫云清在路上走了半月,身子实在吃不消,此刻缩在阁楼二楼当中往外望,见家家户户燃起灯笼,这城离南都远,没设置宵禁,人人都在路上闲逛。
他手中捧着一杯热茶,除去手心仍然是冰凉一片。
“玄度。”
江无衣刚进城就上楼来寻他。温姜忙活了半日才从庄子里紧赶慢赶地回城,叫他们也仓促。
“怎么?将军被美人抛之脑后了?”
江无衣知他心情不好就言语刻薄,也不管他,兀自掀起衣袍坐下,倒了杯茶随他一起喝。
“温姜呢?”
“给将士们送冬至食物了。”
莫云清皱着眉:“我以为她会……”
“以为她还上台给你唱个戏?”
江无衣嗤笑:“温姜不是侍女,你这想法实在荒唐了些。”
茶水太烫起了雾气,对面人沉默一会儿,轻哼一声,也没再辩驳。
“君子行径,无得罪于昭昭,先无得罪于冥冥。”
“别只关注你那些修养和经书了,温姜不是能被使唤的侍女,她于我便如同袍,或许还……”他不再说下去,一口饮尽刚倒的热茶。
茶水过喉仍是滚烫一片,江无衣却面不改色饮下,而后空杯碰桌,清脆响亮。
莫云清望着窗外,不看他,还想要再争辩一嘴:“礼法天然,我不过……”
“玄度。”
“……好吧。”他抬眼,“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为难她了。”
莫云清嘴硬得八个壮汉都撬不开,能说出这话已经是难得。江无衣不再纠结,又倒了杯茶水,在桌上晾着,见莫云清不注意,悄悄张开嘴降个温。
方才的茶水确实有些太烫嘴了。他想。
“江无衣江无衣!”
楼梯上一阵兵荒马乱的,好像几十人骑着马上来。
江同袍端着一个餐盘,跑在酒楼的楼梯上喧闹地叫人避开他。他掀开雅间帘子,边跑边叫。
“你猜猜,温姜准备了什么?”
餐盘上煞有介事地盖了层布,垂到桌上铺开,阻隔桌上人的视线。
“我跟你说,这里面有的东西我还没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