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南都虽然没有迎接将军的夹道欢迎，却也是人声嚷嚷，车水马龙浩浩荡荡穿行而过的一片。百姓们在街道上挑拣从国内各地甚至西洋运来的商品，在集市的一角就能见到百国来朝的盛况。
一个小商贩举着糖葫芦串从马车前过，晶莹剔透又鲜艳的红山楂裹着糖浆，馋得小孩跟丢了父母，一心随着小商贩跑，又被家里人揪着耳朵骂骂咧咧地提走。
“小兔崽子，一根糖葫芦就把你拐得认不得娘了，啊？”
温姜一直看着小贩走过，等到看不见他，才收手放下了马车帘。
车里宽敞，江无衣跟她面对面坐着，中间放了个小方桌，象征性地刻了些许花纹，恰合面前这个南都新贵的简朴形象。
简单来说，是个没钱的穷酸侯爷形象。
见她放下了马车帘，江无衣才从桌底提出一个八仙盒。盒子通体漆黑又沉重，还散发出一股子淡淡香气，不知是用什么昂贵木材制作，花纹繁复精细，豪华到与整个马车都显得格格不入。
而后，这个盒子被推到了她面前。
“将军这是？”
“打开看看。”
这样贵重的盒子，里面怕是些稀世珍宝，才能放入这盒中吧？
温姜在心里想着，偷偷咽了口口水，把手在衣服上擦了下，才伸手去打开了盒子。
盒盖被取下，里头的乾坤露了出来。
内里垫在最下面的是一块金丝绒布，上面铺着一块绣金线的丝帕，丝帕上摆着的——
是一根漂亮的新鲜糖葫芦。
——
他们一上午的功夫也只走过三家书斋，倒是买了不少经史和话本子。
此刻两人坐在一家小酒楼里，点了一壶茶水配三个小菜，之后就颇有些相顾无言了。
方才在马车里见到那根糖葫芦的时候，温姜愣了好久，才询问江无衣：“侯爷这是……？”
江无衣抿了一口茶，却因为马车的颠簸洒了半口：“看你喜欢吃，早间出府见到了，就买了。”
“那这盒子？”
“圣上给的，糖葫芦太大，只能装这盒子中。”
……原来如此吗。
只是温姜看着那根糖葫芦，心里仍然是酸酸涩涩的感动。
而此时的江无衣抿着茶馆里的茶，端端正正一口都没洒，倒是终于有了些侯爷的感觉。
菜还没上，江无衣饮下一口茶，茶香浓郁，眼前人眉眼明艳，叫他心情大好，便随口问她：“方才三个铺子，你觉得如何？”
温姜回想着回应道：“方才的铺子有两个在西街，一个在东街，看上去自然是西街更为热闹。”
可是她梦里的那个铺子是东街铺子。
“……可民女若要学习，书斋还是得多面对学子，里边的书才会有更多经史。西街那边的书籍太过高深，更是有很多名家大作，民女一时间难以学习，又一窍不通……”
果然还是那个铺子吗？
茶水晾好，一口饮尽时，江无衣遮掩了下自己嘴角的苦笑。
果然再来一世，还是不能改变这些事。
他倒上下一杯茶，对温姜缓缓道：“既然选定，那你便该知晓一下你的竞争对手们了。”
随后放下茶杯，任它冒着热气：“南都世家你是知道的，《世家录》中说的明白。而南都当中更是世家的斗兽场，市场中十之六七明里暗里都是世家产业，三成王氏，两分于氏，最后是莫家。”
到这里，他着重停顿了一下：“是莫云清所在的莫家。”
温姜听得入神，闻言也只是淡淡“哦”了一声，示意她听见了，可以继续说了。
见她反应淡淡，江无衣才继续：“你那个铺子是莫云清私有产业，你想得不错，做的学子生意，东西多，生意也很不错，只是肯定比不得那些世家的产业，所以你只需明面上做那些生意，而后自己去学习就好。”
女官不止于宫中那些内侍、尚食之类的，日日管些琐事和衣食起居，有些世家旁支的聪慧女子也会被额外甄选出，以文才入宫，掌管书籍典章，甚至走到朝堂之上，实现抱负。
前世的温姜有满腔热血，却没能撑到他做她后盾的时刻。
怎么恍然中又想到这些。江无衣又喝下口茶，放得有些太凉，茶叶苦涩，已经失了香气。
温姜听罢，觉得长路漫漫，尽头却是一片大好，她冲着江无衣笑道：“多谢将军！民女定不负将军所望！”
“嗯。”
……还是没能叫她唤声“江云”啊。
菜恰好上来，打破话题结束带来的沉闷。
南都规矩多，起码食不言寝不语就是重要一环。温姜与江无衣相对而坐，边吃菜边偷偷看他，看他吃得迅速，好像浑然没发现她的目光。
温姜收回目光，专心啃着面前的小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