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想法仍然没变,活着还是她此刻最关注的事情和最底层的希望,只是此刻心里多了些好奇和希望,好奇梦里的,也希望梦里的成真。
她从不奢求所谓的鲤鱼跃龙门,身边人都是随遇而安,只是随遇而安也只能偏居一隅,而她希望呆着的地方太远,叫她只能努力前行一趟,有个谋生之处,立身之本,不至于连一声“江云”都不敢叫。
只是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一下莫云清。
原来所谓“山月不知心里事”,竟是这番滋味。
只是想完就听见身后的台阶上响起了一阵规律熟悉的脚步声,叫温姜在一刹那就后悔不已。
不该在背后想人的!
果不其然,随着脚步声愈来愈近,江无衣也觉察到来人的身份,放下筷子,等候帘子被掀起。
“原来破北侯加官晋爵的第一日,就是带着佳人来这小馆子里庆贺一番吗?若是囊中羞涩,玄度尚有些余钱。”
莫云清边说边进包间,还顺便给自己找好了位子,都不需要在座两个人招待。
阴魂不散。江无衣暗暗想。
温姜正心虚,问了个好就低头自己吃,也不在乎这人日后是她的老板。
莫云清看着桌上寒酸的三个菜,连声“啧啧”:“这也太少了,破北侯吃得饱吗?”
江无衣又拿起筷子:“不劳莫三公子费心了。”
两人的相熟并不是一种巧合,起码此刻的“破北侯”和“莫三公子”两个称呼都能狠狠戳中对方的肺管子,叫莫云清登时就“哼”了一声。
三个菜吃得快,温姜刚刚放下筷子漱了口,莫云清就开口追着问:“你是不是要去东街那边了?江无衣这厮赶你出门了?”
“……”
江无衣看了眼莫云清,没理他。
温姜看了下江无衣,才对着莫云清说:“是民女想要学点东西,总不至于再只有唱戏这本领。”
她垂下眼,声音也低了些:“只会唱戏的话,在南都民女找不到戏班子。”
“那叫破北侯大人养你不就好了。”
“莫云清。”江无衣横他一眼,“你喝茶喝醉了。”
莫云清冷哼一声,闭口不谈这些了。
温姜知道莫云清这话的来由,只是她习惯莫云清的嘴欠,倒也不多说什么。
她够不上被莫云清看得起的地步,便更要努力了。
一壶茶喝尽,三人才同行去街道中游走一番。
马车上看见的景致太快,哪怕是闹市中缓行都有些走马观花的省略,此时身处其中,温姜才切实感受了一番西巷的街市。
西巷酒楼饭店多,哪怕是还在建的都显得气派非常,街上人穿的也都是绫罗绸缎,贵女们多戴着面纱遮脸,男子也多佩着香囊玉佩,整个热闹场景与她生活过的东市相近,又有截然不同的模样。
温姜还是穿着裙装,侯府中就她一个女主子,是以还没回到南都时江无衣便传信回府,叫管家把整个府里适合女子穿的布料都给她做了衣裳。
他当时已经打好了主意,要留她几日,以满足自己的私心。
此时温姜一身水蓝色儒裙,再罩上一套外袍,正合南都冬日里也不太刺骨的温度,暖和又灵巧,哪怕街道上贵女不少,她仍旧是最好看的那个。
江无衣和莫云清跟在后面,看温姜往各个店子前都停下看看,在大街上边走边聊。
“近来武场不太平,老爷叫你做个箭靶子,给他的那些箭找个地方去,你预备如何做?”他走到温姜停过的一个铺子前,端详了下温姜看的那个兔子挂饰,只觉得这女孩年纪小,看的东西也幼稚,不免嗤笑一下。
“老爷要我做便做,只是这靶子总得多做一面,叫靶子多用几日,保全一面。”江无衣掏出银钱买下了那个挂饰,再与莫云清一同跟着温姜走。
“老爷那些箭可邪乎,各个锋利,你得坚固些。”这破簪子又有什么好看的?连个花都没有,太过素气。
“靶子只要芯子还安好,换个面皮倒也容易,只是届时要把芯子藏好了罢。”温姜喜欢这样的吗?那下次给她订一些。
走到不知什么地方,眼前突然出来了一小队侍女样的人物,把温姜的前路拦住。
“姑娘,我们主子想要见你一面。”
“后面两位公子也可跟着来一趟。”
莫云清在后面见了后面色大变,低声告诉江无衣:“这是大小姐的侍女们。”
果不其然,待三人一同走到一处僻静地方时,眼前出现了一辆样子低调却宽敞的马车,马车外是一个垂着头的侍卫模样的人,看着身子修长,又穿着讲究。
“公主,人来了。”
马车中安静片刻,紧接着,从门帘处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那侍卫马上半跪在地上,叫里面的人出来后踩着他结实的脊背,才叫那双镶了玉的绣花鞋碰了地。
“莫云清。”
温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身后施了力道跪下。而她身后也传来两声跪地声,紧接着,莫云清和江无衣同时开口:
“臣等见过公主。”
眼前人便是温姜曾说的那位,南都中顶顶碰不得的尊贵人物——圣上的嫡长女,长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