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着华丽的少女伸手够桃枝的模样其实很娇憨可爱,如果不是她带着一个侍卫,温姜一定笑脸相迎。
而现在,她只能硬着头皮,向公主问好:“见过公主,公主安。”
长宁偏头,看见她来了,才收手,向她走去:“你可终于来了!”
等长宁拉她上了马车,温姜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要带她去哪里?!
半刻钟后,长宁街上,两个戴着兜帽的女子携手走在大街上,对着首饰胭脂挑挑拣拣,后面跟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两只手上尽是大大小小的包装。
温姜跟着长宁公主来到长宁街上。这条街卖的尽是女子所用,从胭脂水粉到明艳装束,从桃花发簪到话本小说,整个街道就是女子的享乐所。
帝王打下江山后,头一件事就是给街道改名,改作最宠爱的女儿的名字,叫她拥有一整条她未曾拥有过的名贵珍宝。
长宁公主的封号就是本名——李长宁。
温姜随着这天下最尊贵的少女逛着街,看她面不改色地选了好几条同色的裙衫,才敢大胆开口:“不知公主携民女来此,所为何事?”
长宁公主很诧异地看着她:“你不知道?”
温姜更为诧异,她硬着头皮小心回道:“民女愚钝,请公主指示一二。”
“玩乐啊!”
温姜懵懵抬头,见眼前的公主并非玩笑话,而是真心想要就这么玩乐一场,才勉强自己点点头:“诺。”
只是长宁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逛,看那些早已拥有的东西也再点一份,再由身后的侍卫提好,随她进下一个店铺。
温姜从未见过有人这样玩乐,倒像是心头淤积了难言的火气,来泄愤一场的。
思来想去,她还是多嘴了一句。
“公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长宁提着糕点,像是在等着她这句话,看了她一眼:“影三。”
“臣在。”
原来后面这个侍卫叫影三?温姜在心里暗暗想着,把这个名字刻在脑子里。
长宁挥了挥手:“方才买下的全部衣品食物,皆分去街头或是庄子里,马上。”
“是。”
转眼间,街道上知晓彼此身份的就只剩她们两个,和公主数不清的暗卫们。只是影三不在,便无人知晓她们要说什么了。
长宁像是一下子换了衣裳,原本是端起自己的华服,叫她哪怕在街上走得生风,也是步步严格,时时紧绷。而此刻,她像是突然被加了件厚重的披风,叫她明明没了束缚,却还是被心事压抑,拖着自己走。
温姜低声询问她:“公……”
“嘘!”
长宁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眼睛都没看向她:“唤我长宁。”
……这就是再给温姜一百个胆子,温姜也不敢这样放肆。
只是公主的命令最大,叫温姜改口改地从善如流:“长宁,可是有什么心事?”
长宁公主眼神渐渐放空,尊贵的嫡长公主在街头上突然失了目标一样,魂不守舍,只是木然向前。
到了一处树下,她掀起兜帽,竟已是泪流满面的:“温姜,你帮帮我吧。”
——
夜晚降临,江无衣回府时便知长宁带着温姜走了,他也想过马上出门寻找,只是长宁公主虽说娇纵,却真是善良入骨的性子。
再说,被公主带走的人他贸然去寻,惹了公主不痛快,到时候遭殃的还是温姜。
等到夜色都来了,晚风轻浮,带着未开的桃花报喜的春意,有些暖融融的气息。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虽说急切,动作却轻,叫他马上知道,是温姜来了。
果不其然,温姜推开了他书房的门,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侯爷怎的要和长宁定亲?!”
江无衣挑挑眉,放下书,似笑非笑对着她:“哦?那温姑娘告诉在下,在下为何不能与长宁定亲?”
是你在乎我?
是你不忍心?
“长宁心悦莫将军,侯爷怎好意思做那棒打鸳鸯的刽子手?!”
江无衣心里升腾的温柔猛地被打灭了一下,他又拿起书,看也不看温姜一眼:“哦。”
温姜却急切,一个劲询问他:“他二人真的不能在一起吗?他们……”
话还未说完,江无衣就问她:“今日长宁都说些什么了?”
温姜“啊”了一声,如实告诉他:“她心悦莫将军,很久了。”
江无衣冷笑:“能有多久?孩提时期开始的那些家家酒样的好感吗?”
长宁对话本子的执念确实有些深了,不知书生公主才子佳人的“巧”,一门心思认定了“缘”。
温姜瞪大了双眼,反驳道:“长宁今日与我说了,说她幼时本不该与莫家公子有接触,谁知他一回远游受了伤,倒是住进了长宁公主家所在的院子里。”
这番刚说完,温姜就开始苦恼:“这样的缘分两个人为何不能水到渠成?”
江无衣暗暗叹了口气,耐心劝阻:“不是所有缘分都会闭环,单方的缘分会是错过和沮丧,长宁已经十六,想来也不是完全不懂这些道理。”
事实上她当然懂。
可是努力感动不了心上人,那边只能求神佛垂青一个卑微的爱人,对着天地求一份不舍和偏爱。
江无衣还有一句话没说。
在所有人不知道的,他的前世记忆中,莫云清好像与另一家的女子在一起了,不知是否为皇宫中的其他女子,但是在南都这地方,适龄贵族女子太多,哪怕是长宁这样的公主,也并非完全就是世家联姻的最佳人选。尚公主的利益有时并不如一个有出息的嫡子,何况,长宁本身确实学得少,在世家中不算出彩的那个。
但当初具体是谁,他也不得而知,只是拍了拍温姜的脑袋,告诉她:“凡事讲究缘分,人各有命,他们也许有缘无分,不好强求。”
“命不好是无解的。”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他那样付出那种代价,只为了把缘分掌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