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过今日已然告假,不妨碍这一时。
温姜抬眼看了看江无衣,抿了抿嘴:“回府罢。”
“好。”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江无衣全然不知温姜的心中已经又开始了挣扎,她想要堂堂正正的,又不舍得江无衣。思来想去,靠着马车壁,把纠结和烦恼全写在了脸上。
午后再去看了最后一个院子。这院子在东西之间,地方不大,但是胜在交往方便,又没什么邻里,是温姜这样的独身姑娘最方便的住所。
温姜看了房,走到院子中,见到一棵高大树木,叶片宽卵状,尚未开花,只有个遮阴的效用。
领她看院子的人见她喜欢这树,笑道:“贵人喜欢这树?”
温姜摇摇头:“只是好奇,这树生得高大,不知开什么花,结什么果。”
那人笑笑:“这是棵山楂树,生得高大不凡,品相不错,待到春夏开花,秋冬结果。”
山楂树吗?
温姜仰头看树木,看它落下的片缕阳光和透绿树叶,恍惚间看见了棠果结出,山楂满树,串作冰糖葫芦的模样。
温姜低下头,躲开了直射的阳光,又望向在门外的江无衣。
江无衣不便进女子房中,院子里他心下郁闷,也留着她独自看,免得挑了刺出来,倒是自己心中痛快,惹得她烦。
三月期限还剩一月多,温姜已经习字温书许久,她有底子,学得快,想来待到一两年后,做个女先生都是无妨的。
他心情不痛快,站得却仍然笔直,状似青松直立,不语风雨。
温姜望了那身影,心下已经定了。
她对着领她那人道谢:“谢过先生,我与……兄长先回去再斟酌一二。”
其实不必斟酌了,她想。
那人听了话,眼睛周围都笑出一圈褶子:“好好好,那小人便静候佳音了。”
回府的路上两人什么也没说,温姜做好了决定,扯着一块丝帕转圈。江无衣知道温姜定好了院子,三月之期的未来骤然清晰,叫他心头无比烦闷。
他想敞开窗子透气,又见温姜正在倚靠着窗,恐她着凉,只能暗暗烦闷。
“你想好了吗?”
江无衣冷不丁一出声,吓了温姜一跳。她点点头:“想好了。”
已经想好了的。
马车上不便攀谈,江无衣放过了温姜,只是心下仍然烦恼,叫他难以启齿,束手无策。
回了江府当中,两人一同到了书房。房内无人,两人对面而坐,直入话题。
江无衣问:“哪一处院子?我马上就派人去定下,再添置些东西。”
温姜低头,小声道:“清语院。”
江无衣愣了一下,没回忆道今日见过一处叫清语院的地方,但这地方好生熟悉,好像在身边听……
等等。
“清语院?”
温姜抬起头,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
江无衣眼中陡然亮起,原本说的那些想的那些都作了泡影,大喜一场,叫他支撑了一天的双肩怂下来,轻松和愉悦随着这三个字全涌了上来。
“好!那你好好住!清语院还差什么?可需要我帮着?”
温姜摇头:“今日烦扰了将军,温姜已经过意不去……”
“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江无衣笑着说,“早与你说过,你便是我家人。”
“同袍也好,你也罢,我们三个便是一家子。”
“你若是日后有别的路,我便是你的娘家,做你的倚靠。”
温姜觉着泪水将涌上来,不敢再与他说,马上告辞道:“明日还要去先生那里,温姜要温习功课……”
江无衣笑着放她走了,转身就在书房里独自快乐,踱步走着,兴致到头,在书房中随意蹦跶了两下,右手够了个屉子,屉子不受力,东西散落一地。
“咻——哐当——”
门外侍卫听了动静也不敢做声,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守着。
温姜走在回去的路上,有些懊恼自己的决定。
没名没分的“温姑娘”生活叫她有了动力去改变,却也给她的心上上了层层枷锁。直到今日,她站在山楂树下,往外看见了江无衣宽厚的臂膀,才有了明晰的想法。
住在其他院子里哪里是独立了?
她只想到独自一人去住着,去叫自己有独立的生活资本,可他二人都难受。
万般不敢皆是她心中为自己所加。
今日听了莫云清与长宁的一场不敢,她方才明白他们二人之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全是江无衣迁就她,尊重她罢了。
温姜走到院子里,看着那棵桃花树,心下明了。
她要为自己挣到一个身份和前程,也要努力走出一步,去拥有一个家。
去接受江无衣给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