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七,又是个好天气,太阳把整个房间照得透透亮亮时,我的眼睛还闭着,就是不想起来,想像学生时代那样,赖着。
当我妈做完了第两百个饺子,她忍无可忍般破门而入,抄着擀面杖嘶吼着叫我起床吃中饭,还催我洗头,说我这头发一股子烤肉味,玷污了她新换的四件套。
我懒洋洋的趿着拖鞋,走到一屁股大的卫生间进行洗漱。期间,我听到手机隐隐在响,懒得接,因为满手都是洗发水的泡沫。
在苹果手机铃声一边又一遍的响起中,我妈大概是受不了这样满大街出现的比“爱情买卖”杀伤力还大的噪音,将我的手机接了起来并且和对方进行了为时约两分钟的交流。
卫生间和我的卧室之间隔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客厅,客厅里正播放着CCTV-11的戏曲节目,我起床的时候瞧过一眼,是《五女拜寿》。我爷爷住着拐杖坐在沙发上傻乐,间或发出类似安西教练的笑声,我也不知道他看懂没,反正我全程都没怎么听清楚我妈到底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等我在卫生间完成一切洗漱工作出来,我妈才兴奋的说,我有个姓赵的男同学等下要来家里接我,她顺便邀请了人家来新家吃顿便饭。
我竭尽了全部记忆细胞左思右想都没想出来我们班有什么和我关系好的赵姓男生,于是一把拿过手机翻开通话记录,列表第一的“赵寅成”三个字快戳瞎了我的眼睛。
我擦着湿发问我妈:“他说什么了?”
“你明天不是还得上班吗,他说你昨天跟他说,让他顺路来带你去市区?”
我昏倒,这瞎说的能耐比我还信手拈来。
“然后他说他顺路,你就说你顺便请他来家里啦?”
“对啊。”我妈这缺心眼的,表现在的非常理所当然。
我看了一眼都已经快十一点了,饭桌上还干净的得寸草不生,“你一个菜都没有,你请人家吃什么?现在可没有什么外卖了。”
我妈一脸被看轻了不爽,“我跟小赵说了,让他来吃饺子,我做了两百个呢!”
是的,我妈说到做到。
当舒以刻根据我妈给的具体地址摸索到我们家的时候,我妈在大年二十七这天中午,给他煮了三十个饺子,用白瓷的西洋碗装了满满一大碗,还撒了一把白芝麻和香葱。
我妈虽然这辈子一直都挺热情的,对啥都热情,但是显然对这个皮相不错的年轻男子比往常热情了N倍。除了不停的抱歉今天没准备其他菜色,还非常主动的邀请他吃晚饭以尝试她过人的厨艺。
我反应相当灵敏,在舒以刻动嘴前就先发制人,“我下午科里有事,他也有事,我们等下吃完就要回去了!”
我妈“哦哦”的应着,略有不放弃的看着舒以刻,希冀他能翻个盘。
他笑着对我妈说,“以后会有机会的,阿姨。”
我妈一听,好像突然被打了鸡血一样,眉开眼笑的说,“是哦,是哦,以后机会多的是。”
我爷爷坐在饭桌对面,傻呵呵笑着,第一碗饺子先给了他。他嘴歪漏风又半边肌肉无力,嚼着饺子不停的把饺子馅漏出来。
舒以刻跟他问好时,他一边吃一边笑着回应,喉咙里的饺子因为呛咳喷了满桌子。我妈赶紧过来收拾,一边非常不好意思的跟舒以刻解释情况,还企图把我爷爷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吃饺子。
舒以刻连忙阻止,说,“没事的,阿姨,我外公也中风了很多年,我不在意的。”
我妈顿时热泪盈眶啊,握着这男人的手觉得他善解人意各种好到没边。
我看得眼睛生疼,赶紧催他吃饺子,吃完滚。
我们并排坐在一起,趁我妈进厨房给她自己煮饺子间隙,我替他难为情了一把,“大过年的,你来我家,你也好意思啊?”
幸好我们家新搬过来,暂时不认识什么左邻右舍,目前没有舆论这方面的负担。
他不以为然,“我没地方去啊。”
我以为他说的没地方去只是小镇现在没地方吃饭,我还纳闷楼下的沙县不是一直开着吗?
等到我俩因为我刚才的烂借口不得不上车回市区的时候,他才说她妈和她妈现在的老公去长隆过年了,他是真的没地方去。说起这话的时候,可怜兮兮的,像被丢在家里看家的老黄狗。
由此我知道了他亲生父母在他初三时就分开了,他父亲从那以后一直在外地就职。现在一回想,怪不得当初他一个人在养老院给他爷爷过生日呢。
“那你怎么不跟你妈一起去广州,多好啊,跟着父母一起逛动物园?”
他像看傻子一样的瞟了我一眼,“我这年纪是跟着他们去听墙角吗?还逛动物园,你怎么想的?”
“这不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吗,跟我爸妈去动物园,只不过一直没去上。”
“你的梦想还真小。”
“那也是梦想。”
没实现的又想要的,再小那都是梦想。
在车上不着调的瞎聊着天,我妈发了微信过来:我觉得小赵挺不错,人品样貌都拿得出手,你好好把握。
我回过去,非常不给舒以刻面子的说:他大年二十七空手来我们家,你确定这样不懂礼貌的人好吗?
嘿,把我妈将住了,半天没发过来。
大约快开到市区,她才发来: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万一大过年的没地方买呢?!万一没带钱呢?你怎么不学学我和你爷爷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度量。我和你爷爷商量过了,一致都觉得挺好!
我忍不住对着手机不屑的轻嗤了一声,“放屁。”
“你骂谁?”舒以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