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舒以刻对我相亲的态度,我觉得我必须要不争馒头争口气一把,怎么都不能被他看扁。
大年初三吃完中饭我就开始对着衣橱捣鼓我自己,绝必要把我自己捯饬成人模狗样,不可方物为止。
我妈舍弃了麻将搭子,在旁边给我当参谋,所有羽绒服、棉服一类都被她视为相亲炸弹,碰都不许我碰。在她眼里,外套的终极奥义那必须要显瘦,显身材,显气质。
当我问她你女儿我有什么气质的时候,她苦着脸想了半天,说出了一个“文静”,后来想想可能和事实出入太大,又换了一个“活泼”。最后不知怎么的灵光乍现,思路拓宽,自以为非常有见地的说出了“活泼中带着一点文静”。
我叹了一口气,我这种“三不像”真是为难我妈这个词汇量不多的老妇女了。
我妈见我深受打击的样子,又补救式的安慰我,说我经常可以给人一种本以为是副烂牌打到最后却可以杠上开花的感觉。
她举了一个例子,比如她一直以为我成绩很差,已经做好了让我初中毕业就读技校的准备,可没想到的是在她完全不抱希望里,我却默默的考上了重点中学重点班又考上了重点大学。
所以这就是她说的“杠上开花”的感觉。我总结了一下她的表述,大概是我能给人带来某些“惊喜”的气质。
这,勉强也算一种气质吧昂,有总比没有好。
对于此,我突然就觉得我妈其实很有文学造诣,但我仔细想想,实在不知道这个比喻到底贬还是褒,毕竟现在的我在某些方面,在她眼里是一副“烂牌”。
继续说回穿搭这回事,在脱脱穿穿以及穿穿脱脱的曲折过程中,我妈无数次对我的短发进行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否定以及□□。
她觉得我要是留个长发,什么造型都可以猴住,什么气质都可以散发一下,短发却是寥寥无几,短成我这样的更是只有和庙里的僧袍最搭。
我在她不断向外喷发的口水里,故意说:“上次来我们家的那小赵,他就说我这发型好看,哪哪都好看。”
我妈从我这话里听出了一点猫腻,带着一脸“姨母”笑问:“你上次不是说和他没可能吗?还鸡蛋里挑骨头说人家没礼貌?”
“我又没说什么,”我转过脸去,不能被我妈捕捉到我一点点喜上心头的样子,“我只说他觉得我这发型好看。”
我妈一手拿着我的大衣,自顾靠着柜子说起来:“那小赵是不错,就是长得太好看了,我怕你啊抓不牢。”
我不回答,她又说:“不过么,现在年纪轻,处处又不结婚,过把瘾也是好的。”
说着,她好像开始肖想起舒以刻的长相了,一脸老花痴般的感叹,“那孩子那长相都快超越年轻时期的陈宝国和陈道明了,我这辈子除了电视机里头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如果给我当女婿,那带出去太有面子了!还不得让你几个奶奶婶婶羡慕死啊!”
我轻咳了几声,我觉得我有必要虚伪的强调一下,“妈,我们目前真的只是朋友。”
“我当然知道你们只是朋友,他能看得上你这样的?他怎么的也得找小龙女这种长相的!”
我妈说起这来话来,完全不关注我弱小的心理感受啊。
说完,她又发扬了一下她作为长辈的育人之职,严肃说道:“我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是女孩子,反正跟谁处都要注意安全,别一个不注意把自己送进了医院去折腾。你自己是医生,你应该知道的。”
我觉得我妈这个乡野妇女的思想有一点开化,竟然还能不动声色的谈到一些两性教育,觉悟上完全可以和沈浅牛老师之类的并驾齐驱。
在我妈的强烈要求下,我最后穿了一件大方领的浅色修身羊绒衫,配了一条暗色金丝绒的阔腿裤,外搭一件长款大衣。我妈觉得我扮一扮特别像电视机里的小白领,非常有坐办公室女人的气质。我真想告诉她,我这一身看起来特别像175cm,等下可别又碰到谎报身高的了。
撸完一个淡妆,照着卫生间的镜子,觉得一切都挺和谐,就是这光秃秃的脖子和胸口,有点儿让人瑟缩。
我瞧着外头阳光的确不错,但风也不小啊,保不齐等下出去这风得从脖子里灌倒大裤腿下,完全是“通透”丽人啊。
我妈觉得不要紧,从我房间给我拿了一条围巾裹上,我一看,是那晚舒以刻在海边借给我围的那一条,我丢在家里都忘记还给他了。
收拾好一切,我打了网约车。我妈出名门前千叮咛万嘱咐,到了喝茶的地儿,一定要把围巾和大衣给脱了,露出了迷人的锁骨和曼妙的身材。
我跟她说,把“迷人”和“曼妙”用在自己女儿身上,这个叫“吹牛逼”。我妈当下给了我一记不手软的爆栗,“老娘说是就是,我吹我自己的牛逼,又没比逼别人听!”
论心态,论牛逼,还属我娘亲。
话说我妈给我的地址是市中心一个叫“君越阑珊”的茶室,一点半我准点到的时候,该地方大门紧闭,把手上搁了一块招牌写着初一到初七休息。
这让我对这场相亲仅剩的一点点热情和好奇都湮灭了,连地方都没给搞清楚就敢约人,这也太敷衍了!
我手里有对方的号码,我决定单方面把这次相亲给取消了,要不是对方是亲戚的亲戚,顾全介绍人的面子,我应该会直接走人。
正当我短信编辑到一半的时候,正前方传来一声刺耳的喇叭声。
我抬头,面前停着一辆银色的雷克萨斯,驾驶座上正探出一个油光发亮的大背头,他问我:“你是我的相亲对象许伊吧?”
我特么喷血,这人会不会说话,不把“相亲对象”这四字带上我也能猜测他是谁啊!
他说这边不能停车,让我赶紧上车。我想着,行吧,是马是驴先会会再说,省得像上次相亲那样,被单方面说成我因为身高而看不起他。
我们短暂的相互交换了一下姓名,他跟我抱歉说地点是他爸随意定的,忘记了春节期间不营业这个事情。
我这时候必须要善解人意啊,强装不碍事,又跟他建议不如去我同学家的猫咖吧。老莫这个土著是断不会出现不营业这个情况的,哪怕他本人不在,他也有很多免费看店的临时短工。
相亲对象证券男小刘先生表示他也很喜欢撸猫,欣然同意前往。
于是,我们迅速开往古街老莫的地盘,我觉得自己有种老莫家托儿的感觉,下次得要求他给我提成。
小刘先生的整个车厢暖烘烘的都是一股子男士香水味儿,开始的时候我自带大自然赋予的冷气,感觉还好。现在稍微开了一段路程,自我护体的冷气消失殆尽,周身就犹如戴了一整套劣质防毒面具般窒息。
不禁想起了在妇科诊室被女性香水支配的日子,想起闷热的大夏天,一进门刺鼻的香水味儿,混合着脱了内裤的味儿,以及脱了鞋的味儿,三种味儿交织在一起连医用口罩都不顶用,牵连着我从此以后闻到香水儿就一阵惶恐以及胸闷。
我没忍不住,把车窗开到了一半,让清新的寒风赐予我一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