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那天,舒以刻早早的备好了皮,换上了手术服在病房等待。
这几天我们之间仿佛短暂性的跨过了那件事,谁都没去特意提及。
当然同样,过去的亲昵也荡然无存。
我知道,现在这种时候,我在摒弃一切的过往把自己转换成他的朋友。
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撇开他的真心,撇开他的过往,客观上他待我不薄。
除却混账的感情观,其他方面确实没得说,以我自以为的“仗义”为人,我也不可能就真的甩手不管他。
现下的情况,仿佛真真切切印证了当初的那句“买卖不成情意在”。
手术室大叔准备来他推走的时候,他的面上忽而起了一阵不踏实,似有若无的说了句玩笑话:“如果手术不成功,我变成了残疾人你会不会抛弃我?”
他用的是“抛弃”。
正统开阔的五官里让人看到了一丝局促,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卑微,和他往日的人设格格不入。
我知道自己在这时候应该说些正能量鼓励的话。
但我偏不,一身叛逆想落井下石。
我轻拍了他的脸说道:“没事儿,没有了腿,你还有脸。”
我这话大概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表情滞缓了几秒。
我又附在他耳边,悄声说:“没事儿,大不了让你以后的女朋友都在上面。”
“你不是最喜欢当享受型吗?”
肉眼可见的,我看到他蹙起了眉,抿起了唇,开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行吧。”不等他憋出话,我就开始催起了大叔:“紧去吧,早去早回。”
他末了,微涩的低叹了一声,“那你一定要等我出来。”
这场面仿佛回到了雪场那次,胜似吃牢饭前的话别,只是如今还不是走进去的,是推进去的。
多少有点每况愈下的境遇。
孟瑶从硕士毕业后就没上过班,她和李肆在舒以刻被推入手术室前赶到。
见我俩之间的氛围缓和了不少,她就问我是不是把于笑雯这茬揭过去了。
我没回答,不置可否。
谁都给不了答案的时候,我就摆烂了,就让时间和命运推着往前走吧。
孟瑶忽而冠冕堂皇开导我:“人总是得往前看吧,抓着过去的破事算怎么回事。况且如今这状况,无论如何要给他点心理安慰。”
我有点言不由衷:“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这场飞来的横祸,为我们的矛盾暂缓了发展,并且有了一个合理的借口:生死健康大于一切。
舒以刻从下午一点半开始被推入手术室,一个小时之后我以“手术观摩”为由潜入了骨科手术间。
我粗粗估计这时候导尿麻醉消毒已经完成,手术才正式开始。
科副是个主任级别的硕导,手术在院里面出了名的漂亮,又快又精。每次他主刀的手术,手术台旁都围满了年轻医生。
我穿着一色的深绿手术服,带着帽子和口罩,巡回和器械护士见我大大方方进来,只当是来学习的轮转医生。
我熟练的自行去搬了个垫脚的小凳子观看。
一圈人围着左腿,我绕过床尾走到了床头,装模作样的往里头围观。
舒以刻是腰麻,下肢感觉消失,意识却很清楚。
手边刚好是他的脸,我趁其他人不注意,低头用手轻轻捏了一把他的脸。
他和我对视了一秒,那张了无生趣的白脸瞬间就变得生动起来,我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低调再低调。
我默默站在他边上,安静的跟着人头往术区探,偶尔低头用眼神跟他交流一下,让他知道我还在。
他的胸口有层层叠叠的铺巾遮挡视线,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用手指轻轻拨弄着我手术服的衣角。
科副观察了韧带断端,怀疑这韧带过去应该磨损严重,才会导致一下子受不住“起跳—蹲地”的作用力,建议他以后适量运动。
几个医生拿着器械不停歇,闻言调侃:“年轻人,一年内不要进行剧烈活动,尤其膝盖起着重要作用的男女运动。”
手术室台上能听懂的人都笑了出来,器械护士是老油条了,凑了一嘴:“更新一下知识,造人七十二式,能用到膝盖的寥寥无几。”
。。。。。。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我低头对上舒以刻的视线,他挑了一下眉尾。
手术衣角上有个破洞,阿姨还来不及打补丁。也不知道怎么被他摸索到的,他用可以活动的手指戳进那里来回在皮肤上摩挲。
我瞪了他一眼,让他放老实点。
这场骨科手术将近持续了四个多小时,主刀医生对断端韧带进行了多重加固。手术核心部分完成后,剩下清创缝皮之类的小活交给了一二助,我也悄悄跟着一小波人流退了场。
站着陪他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旦出了手术室,久不上临床的老胳膊老腿一直在发酸。
孟瑶和李肆一直坐在等候区,看见我这副亲力亲为的样子,双双调侃我对舒以刻爱得炙热爱得真诚。
“爱个屁。”我懒懒甩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