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以刻住院的这些日子,每天早上都是我先伺候他洗脸刷牙吃早饭后才回自己科室上班。
在局外人的眼里,一切都很和谐。
有时候我上机迟了几分钟,我们主任会特意来诊室点拨几句,“虽然抓住男朋友很重要,但是女孩子没结婚前还是要以工作为中心的呢。”
我默默的遥想,当初画大饼时是谁说“女孩子还是要暗淡一点,归根结底要结婚生子”来着。
话都让领导一个人说完了。
我这头在门诊上班,舒以刻就在那头把他的单人病房当做办公室。
除了吃饭时间,他几乎一直处于工作状态。
床上开着电脑要么视频连接现场情况,要么开启网络会议,电话和微信群就没消停过。
他工作的样子很严肃,甚至有些不符合年纪的凌厉,在电话里斥责起分包单位的时候毫不手软。
我没去过他们公司,也很少见识他这一面。
有时候在一旁都觉得有点在精分现场,很难把那个“舒娇娇”和他合二为一。
他腿上的临时石膏在一周之后已经换成了昂贵而便于锻炼的支具。每到睡前他都会像个强迫症患者一样,非要把他那条伤腿摆在最合适的位置最合适的角度才能睡着,分毫不能出现偏差。
这段时间,我情绪也不稳定,时常会对着他暴躁,尤其摆弄支具的时候。
他每每见我有甩脸子的趋势,要么用红包雨提前砸得我丝毫没脾气,要么用“替我剪脚指甲”“替我梳头发”这些小恩小惠取悦我一下。
有几次替我剪指甲的时候被查房护士撞见,都免不了被她们调侃小情侣感情好。
但总归,一切还是不一样的。
我觉得自己过去挺洒脱无畏的一人,现在却很容易斤斤计较。
若干天后兼床看护说了一句“今天来看他的都是年轻女孩儿”我都有点心怀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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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以刻本次受伤的事,除了我们知情的几个朋友,其余一律没有通知。
公司的同事,也是向人事请假后,才陆陆续续前来探望。从每天堆在病房的鲜花果篮数量判断,他的人缘相当不错,比我想象中好。
当然,很大的可能,是女人缘好。
他亲妈在他住院的第十六天才出现在病房里,据前来挂针的护士目击说,自责得当场趴在病床上大哭。
彼时,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照旧下了班打了中饭去病房午休。
他妈见到我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亲切的拉着我的手好一顿夸,又感动又感谢。
我是想告诉她,她儿子给了我报酬的,我干的是体力活,亲兄弟明算账的,一分都没少收,一点没手软。
陪同的还有他的继父,和他的大姨妈大姨夫。
一一客气见过之后,他们盛情邀请我共进午餐。
我忙看向舒以刻,满眼都是拒绝,最后他以“她要陪我吃中饭”为由把他们打发了。
过完这一茬,马不停蹄的我又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见了他爸。
之前有零碎听他说起过,他爸是外省某个重点大学的教授,自己在外头开了间公司。我曾经去搜索引擎里偷偷搜索过,还浏览过几张为数不多的照片。
这会儿在病房,乍见和照片里相差无几的正装帅大叔,整个人都有点恍然。
证件照是真的没有拍出他十分之一的气质。
不知道为什么,耳边不合时宜的响起许老头生前说的那句:要是“小赵”配你的话,可以改良一下我们老许家下一代的品种。
有句话确实没错,生孩子要找好看的人一起生,基因好看,代代都好看,老了都是有型有气质的。
他爸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眼高于顶傲然于世,也不像舒以刻口中的那般自私无情。
相反,他坐下来亲切的和我聊了一会儿天,稍微问了问的情况。
只字片语里我得知,是主席妈回去后通知他的,他也因此得知了事情的前前后后,由衷的感谢了我一番。
一个月被发了无数次好人卡,好像突然成了他们家的恩人,油然而生一种受之有愧感。
还有一种这辈子的恩情舒以刻只能以身相许来偿还的错觉。
我其实,觉得自己有很大一部分只是出于一种“道义”,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伟大的人文情怀。
等教授爸走了之后,兼床陪护从对面的病房里走过来。悄悄跟我吐槽,在我没来之前,他爸在病房用文明话数落了他两个小时,句句不带脏字,句句都诛心,不带一分钟停歇,桩桩件件,从小时候的事一件一件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