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阙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从里衣到外袍换了个彻底。他的外袍还贴心地选择了,跟沈琼玉同色系的螺青色锦袍,靴子也换了一双。
“还晕吗?”
沈琼玉:“……不了。”
琉璃金瓦,朱红宫墙,巍峨宫门缓缓开启。两人下车,跟着接引的宫婢走进了如画卷般的琼楼宫阙内。
沈琼玉眼观鼻鼻观心,走在萧阙身侧,藏起了所有的幺蛾子,认真扮演起举止娴雅的康乐王妃。
小宫婢袅袅婷婷,莲步停在了延康帝惯常处理政事的偏殿。
上了茶点之后,宫婢退下,偌大的偏殿只剩了他们两人。
沈琼玉坐于案前,举止周正。
萧阙再不敏感也能感觉到,沈琼玉自出府到现在都不似回门时那般鲜活,微偏过头轻声道:“不用太拘束,陛下只是想看我们相处如何。”
沈琼玉心里的忧虑,萧阙如何能知?
她嗯了一声,回了萧阙一个不太明显的笑。
一声嘹亮的通报过后,当朝皇帝延康帝和他的皇后相携而来。
延康帝双眉粗浓脸型方正,神色慈善。与身旁的皇后交谈时,极容易让人忽略他身上威赫的龙袍。
他们不像是万人之上的天子,倒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夫妻。
在沈琼玉和萧阙行礼之时,延康帝和皇后也在悄然打量他们。
只见沈琼玉跟在萧阙身后,那乖顺行礼的模样,哪有半点外界传言的娇纵?而萧阙,是个一天也看不到个笑脸的,与眉目灵动的沈琼玉凑在一起,反而相得益彰,很是般配。
延康帝笑着看了皇后一眼,这桩婚事赐对了。
皇后属意的是柳扶风,毕竟是天都第一才女,她认为性子相近,萧阙应会喜欢。但世事难料,最后他与沈琼玉成了婚,本还担心他们两个婚后会出问题,到这时,方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她对皇帝回以一笑,点了点头。
如往常萧阙入宫一般,延康帝在说些家常,皇后在一旁附和。萧阙只点头应着,不时插点自己的意见。
沈琼玉百无聊赖地听着三人说话,才半刻钟,她便熬不住了。
延康帝跟皇后说完,撇过头正要问萧阙,却正看到:萧阙给沈琼玉递了一杯茶水,沈琼玉看了片刻面前的玉白瓷杯,突然像做贼一样,飞快地摸了一把那只修长的手。
皇帝:“……”
小夫妻打情骂俏,延康帝无法直视。他扭过脸,但又忍不住扭回去。以他对侄儿的了解,就算是自家娘子,做出了这么不端庄的事,他的脸色定然不会好看。
然而并不是。
沈琼玉满脸歉意,拿着手帕给萧阙擦拭手上的茶渍,而萧阙的表情虽然冷淡,却是不甚在意,更别说摆脸色。
皇后也看到了这一幕,笑着嗔视延康帝,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午膳后,偏殿又来了几个官员,一个是太傅,一个是礼部尚书。萧阙留下商谈正事,沈琼玉则被皇后以秋色不能误为由,牵去了御花园。
大聿地广物博,依附于它的小国每年都会进贡,今年进贡的奇花异草甚多。皇后拉着沈琼玉边走边介绍。
沈琼玉心不在焉地笑着,心中始终惦记着圣旨之事。
忽地,宫婢匆忙来报,哪位贵人新得的小皇子无缘无故摔了,怎么也醒不过来,闹得不可开交。
皇后不得不去主持大局,满怀歉意留了宫婢给沈琼玉,让她自己随意逛逛,沈琼玉求之不得。
若是心情郁闷,满园芬芳再珍奇娇艳,也没有观赏的兴致,沈琼玉顺着长堤且停且看。
千里湖中的小亭帐幔飘摇,她走近了才看清,已有人在了。
她转身欲走,那人却叫出了她的名字。
“沈琼玉?”
冤家路窄……
沈琼玉暗叹,回身看向来人。
提着裙子怒气冲冲,见了她便没好脸色的小娘子,正是赏菊宴上跟她撞了衣衫,气不过去换了一套的太傅之女——林芝芝。
虽然林芝芝的阿爹是太傅,她却一点也没有学富五车的才识。
“真不知萧哥哥看上你哪里了?”林芝芝一脸嫌弃,抱着双臂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沈琼玉此刻头上像是悬了一把刀,着实提不起精神应付她,想走却又被拦住。
林芝芝挡在她身前,负手趾高气扬道:“你说陛下跟皇后娘娘,不会又下旨让你和萧哥哥和离吧?毕竟你们那么不相配。”
和不和离关你什么事?
沈琼玉也是沈府娇生惯养长大的,脾气同样大得很。
最后一丝耐心被磨没,她翻了个白眼,一字一顿回道:“林小娘子有这闲情逸致,不如多读点书,那天都第一才女的名头也定能有你一份。另外,就算我和离也轮不上你嫁。”
才女之名,是林芝芝心中永远的痛,再加上被沈琼玉“横刀夺爱”,这话算是在她心窝子戳了又戳。
林芝芝怒火攻心,指着沈琼玉鼻子道:“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云姨一时糊涂认了那个玉佩,就凭你能接近萧哥哥?做梦!等着吧,萧哥哥很快会迷途知返,弃了你!”
沈琼玉忽地看向林芝芝身后。
她变脸一般,作出一副委屈模样,柔柔开口:“我知晓自己不够好,配不上夫君。但我认定了夫君,此生都不会跟夫君和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