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芝嗤之以鼻,“你认定有什么用,和离不过陛下一句话的事。”
“让玉娘和萧某和离这种话,陛下可从未提过,若是让他听到了,可不太好。”
敢肆意提及陛下,再加上这冷冽的嗓音。
林芝芝倏然转头,她口中的萧哥哥,此时站在她身后,不知听了多久。她微张着嘴巴,呐呐开口:“我……”
“夫君!”
沈琼玉绕过林芝芝,朝萧阙扑过去,又想起什么生生忍住了,慢下步子走到他身后,很是乖巧。
萧阙扫过沈琼玉张开又放下的手臂,再开口,话中寒意更重:“还请林小娘子今后慎言,污了玉娘的名声,也耽误了自己的婚事。”
说完以后,不管林芝芝惨白的脸色,带着沈琼玉出了宫。
回程的马车上,萧阙把案上的茶水移到沈琼玉面前,缓声道:“刚才为何对她留情面?不管对方是何身份,再敢如此说你,不必顾虑什么。”
沈琼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芝芝是林太傅的女儿,而林太傅是萧阙的启蒙夫子。
所以,萧阙以为她是顾及林太傅,才忍着没呛林芝芝?
萧阙瞧着没话说的沈琼玉,觉得自己猜对了。他眼睫垂下,遮挡住了幽深如寒潭一般的眸子里,不动声色漾起的一缕缕波纹。
他思虑了半天才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我的坏处旁人看不见,你的好处旁人也看不见。任别人如何想,都不能改变我们是夫妻的事实。”
这是在安慰她吗?
沈琼玉抬头,却不经意瞥到他手中的明黄卷轴,神色变了一变。
“这是?”
她伸手去拿,萧阙没有阻止。一打开,沈琼玉一眼便看到了“清查细作”四个字。
她握着卷轴的手指微微收紧,心情却没有预想的那般崩溃,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之感。
事情还是如前世一般发展了!
与前世不同的是:这道圣旨是一道密旨。
大聿朝中被天盛细作腐蚀得如何,只有延康皇帝知道,他如此急迫,情形大概不容乐观。
延康帝信任的人没有多少,萧阙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之一。但萧阙刚成婚,他又不忍萧阙成为细作们的众矢之的,便选择了令他暗中探查。
除此之外,延康帝还任命萧阙为此次秋闱的监学。
在延康帝传召林太傅的时候,她就隐约猜到了延康帝的打算,萧阙的才学名声在外,担当监学实在她意料之中。
马车骤然停下,沈琼玉察看圣旨太过专注,一时不察,竟朝小案撞了过去。她的额头离案上玉杯仅剩寸许时,腰间一紧。
一道坚实有力的手臂把她捞了回去。
车夫惊道:“王爷恕罪,有人突然从街边冲出来,这才……”
“听闻康乐王游学时与儒生辩经论道,未曾输过。想来对方是些学识不够的乡野儒生,若换成了天都举子,康乐王可未必有得此殊荣!”
马车外一阵叫好,竟是都赞同这狂妄之人说的话。
“不要出来。”
萧阙把沈琼玉按在软榻上,头也不回掀开锦帘,又反手把帘子压下,车厢内的人被遮得严严实实。
马车四周被闻声而来的学子们,围得密不透风。
一黑皮肤麻布衣的郎君站在众举子之前,看得他出来后眼睛一亮,高喊道:“康乐王可敢与我等比一场?”
这郎君拦车的时间选得巧妙,正值萧阙入宫接下了秋闱监学的圣旨之时,萧阙焉有不应的道理?
此时向新上任的秋闱监学示威,就算说得话再不敬,也不会落人口舌,只会让人赞少年志气,陛下想降罪也无从下手。
举子们被这话激得感慨激昂,纷纷叫着让萧阙应战。
车夫捏着马鞭,想挥不敢挥,为难不已。
萧阙眼神锐利,淡漠地扫过众人。
在他的逼视下,一些被热血冲昏了头脑妄想靠近马车的人,恢复了一丝清醒,犹犹豫豫退远了些。
萧阙听得四周的人渐渐息了声,才看向黑皮举子,道:“欲与本王辩经者,明日辰时一刻至松风书院,过时者不候。”
众人没想到萧阙如此爽快,一时愣住。
车夫见机一挥马鞭,闯出了人群。
萧阙重新进入车厢内,沈琼玉竟还保持着他出去时的动作,他轻拍她的肩膀。
沈琼玉却惊恐万状,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
天色忽暗,疾风骤起。
地上灰尘席卷了路边的摊铺,琳琅满目的物品东倒西歪,小贩们眯眼惊呼。酒肆檐上的灯笼离檐而去,扶风盘旋,不知落到了哪里。
沈琼玉额前发丝凌乱,呆呆看着轩窗外妇人搂着啼哭不止的孩子。
她的手攥地太过用力,关节泛白。
在她掌心内侧,方纸上凸起的独特纹路,恨不得刻在她的心上。那是一只造型诡异、带着异域风情的镜子。
换句话说,是天盛国联络细作的独有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