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城主府的生日宴,府里的管事下人们都忙着脚不沾地。
“姚氏酒楼,没听说过,可别是浑水摸鱼来骗钱的吧。”把姚老爹一行人引进后院厨房的下人心里这么怀疑,却不敢说出口。
幸好他没有说出这话。
一个管事来接收这批酒,嘴里抱怨着:“又来一批,上头要这许多的酒,后厨、院子都摆不下了。”
虽是这样抱怨,但到底出来证明姚老爹是应城主府的要求来送酒的。
城主特地吩咐,生日宴上的酒越多越好,城里的各种好酒美酒要应有尽有,必须令赴宴的客人们喝得尽兴。
这美酒比宴上的佳肴都来得重视,底下的人自然只能按吩咐做事。鲜肉瓜果都只能靠边,厨房的空地都要给各种酒坛让步,坛子多得连后厨都放不下了,剩下的只能摆在后院的空地。
酒坛又大又重,还怕磕怕碰怕摔,一坛坛酒堆放在后厨、后院的空地,来来回回做事的下人们都避着这些坛子走,行走时恨不得和这些酒坛子隔出两三个人的空来。
城主要求,酒都得是城里有名的好酒。好酒可不便宜,一坛不知就得多少银钱。酒坛都堆放在一起,一有个磕碰,这一片的酒坛都会被牵连,一不小心就能毁了这几十上百坛酒,他们做一辈子的工也赔不起啊。
姚老爹看着这堆放得一排排的酒坛,并不多话。
宴会喝不喝得完这许多酒,剩余的酒又打算如何处理,甚至这样摆放会不会有个万一,这些都不关他的事。
他只关心,自己带来的这批酒能不能收到现钱。最好,多余的几坛,管事也做主要了去,让他能多赚一些是一些。
城主说,酒越多越好。于是,管事对他多送来的几坛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脆全收了。
他抓了一个下人来数坛子,确认每一个酒坛都品相完好。
姚老爹弯着腰,对管事的赔着谄媚的笑。
一城之主,即使是府里的下人,也比他们外面这些普通人来得高贵。
“小人的这些酒,平日都卖这个数。”姚老爹用手比划出一个数字,“能卖给城主实在不胜荣幸,就只要这个数。”
他凑过去,看了看周围忙忙碌碌的下人,用身子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从袖子里伸出几根手指对管事的比划。
“这批酒,我只要这个数,剩下都是孝敬您的。”
管事对他的弯腰讨好接受良好。
城主设宴要好酒,城里所有的酒楼都送来了最好的招牌酒,每一个送酒的伙计都是如此向他献媚。
毕竟是城主府的人么,即使只是掌管后厨的管事,放在外头也要被人高看几分的。
他并不知这次来的不是什么伙计,而是酒楼的老板。姚氏酒楼实在太小了,说是酒楼,里面做事的才两个人。不过即使他知道,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城主府的下人,别说是外面自由身受人雇佣的伙计,哪怕是掌柜的,是老板,对他来说又有什么不同呢。
管事对姚老爹的态度很受用。
虽然他已经决定了,多了的也会做主收下,但是并没有把这话说出口,不就是等待姚老爹的表态吗。
姚老爹最后收的数,比之前说的数量的酒的价更低。即使按照说好的六十六坛,酒钱也比这个数高。
中间的差价,自然是对管事的孝敬。不管他是按实际的酒坛数量上报,还是只按说好的六十六坛上报,都不会少了他的好处。
“行了,你送这么多酒来也不容易,我做主,也不管多多少,都要了。”管事露出一个富有深意的笑,“我们城主府采买向来公道,可不会少你的钱,你去账房领钱去吧。”
他叫刚才数坛子的小厮带姚老爹去账房处拿钱。
“刚才数了多少坛子,要多少酒钱,都如实报给那边吧。”
姚老爹从荷包里摸出一点碎银,给车队的领头。
只租这一趟车,当然不用这么多钱。
“剩下都是给兄弟们的茶钱,来的时候说好的,大家搬这几十个酒坛,也不容易。”
领头的点头致谢。车队接了钱,顺利地回去了。
姚老爹和女儿还要跟着小厮去领酒钱。
姚露然和爹爹跟在小厮后头,和对方保持一段距离,说起悄悄话。
“爹,刚才你给管事回扣,他怎么不要啊?”
跟在爹爹后头这些年,姚露然早知自家爹爹这几招,刚才和管事避着人说话,肯定是在说给人回扣的事了。但是刚才管事对小厮说的那句话,又一文钱没有收,叫小厮如实报账。
姚老爹看了一眼女儿,对她这样发问也不奇怪。
以往的客人要送酒,都是送到府里立刻就结酒钱。他们这小酒楼的客人,从来没有这么富贵的,还要专门去到账房那里。当场结钱,自然当场来往,哪有这拿了钱再回来给孝敬的事呢。
“你没听明白,城主府给钱公道,不会克扣这点钱,管事的没说他不收啊。他收钱和府里给钱,两者有什么关系呢?”
姚老爹这话说得小声,是和女儿耳语。
姚露然立刻明白了,这不是不收,而是撇清自己,表明自己并不是贪污的酒钱。外面人的孝敬么,怎么能说是贪污呢。
“他也不怕咱们收到钱赖账不给了。”
姚老爹奇异地看女儿一眼,劝道:“你可不能生出这种想法来!小鬼难缠,人家到底是城主府的人,沾了城主府都比咱们这些凡人高贵一些。这要是说咱们几句怪话,使点绊子,咱们父女俩在这里也没法立足了!”
姚露然灰心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