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就够了。只是为了让女儿留个心眼儿,他可没打算把真相全都托盘而出。
等到他老掉了,该埋土里了,那时女儿露然有了孩子,做了长辈,也该成熟了。那时他再告诉她,她的来历。
等到他不在了,露然的秘密,就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露然会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就像世上每一个普通人。
或者修士里出现那么一个傻小子,能够护着她不被人发现。这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会不会有一个傻修士,愿意背负他这女儿的秘密,护她周全呢。
姚老爹幻想着。
希望能降下这么个傻瓜,满足他作为人父的一点自私之心吧。
自吉州城主的宴会上莫名死了几个仙门弟子,修仙界就一直在追查。
不过这些与凡人是无关的。
姚老爹和女儿照常开着酒楼,城里的凡人照常过着自己的生活。
直到城主府失火,城主也死在了府中。
消息传来,全城为之震动。
城主之死,比前些日子的仙长之死,更令城内惶恐。
“这天啊,要变了啊!”
姚老爹目光悲凄,声音沙哑。
虽然姚露然也有些怅然,但是爹爹这反应也颇反常了。
“爹,你这么难过做什么?城主又不是咱们亲戚,他活着咱们捞不着好处,死了咱们也没有损失。大不了换一个城主,上清仙宗总不缺人来做城主的。”
姚老爹怔怔地看着女儿,只说了一句:“换了城主后,咱们往年的那些礼,都白送了。”
这话一说,姚露然才反应过来。
城主活着的时候,他们和城主没有关系可攀,也没有好处可得,反而要往他身边人那里送不少好处;但是城主一死,要换城主,他们损失就大了,这些年送的礼、攀的交情,全都作废了。
姚露然也突然生出一股悲涩之情。
前些天为城主的生日宴,他们往城主府送酒时,爹爹年近半百的人给年纪能当他儿子的管事,又是点头哈腰,又是送钱,才换得管事一句以后照拂的话。
现在,全都成了泡影。
还有管家那里。这些年不知往他那送了多少钱,等换了城主,他这个前城主的管事能说得上什么话,他们又要重新寻门路送礼了。
“等着罢,不知新城主是个什么章程。能送上礼还好,最怕的就是咱们连礼都送不进去……”
在油灯的映照下,姚老爹的半张脸都布上了阴影。
姚露然看不清,也看不懂爹爹眼神里的东西,但是她莫名有一种感觉,爹爹此时脑子里正在想的,一定是比给新城主府上送礼更重要的事情。
姚老爹看着窗外。
夜晚的天,黑得浓重又深沉。
黑夜中的城主府,一片断壁残垣。
前些天的宴会上突然死了几名上清仙宗的弟子,上清仙宗留了几名弟子追查,其他人都回了宗门等待结果。
这件事查得轻易,主要也是城主本人这些天的表现据说十分反常,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他提前一个月就命府中大肆采买酒水。
而死去的几名弟子,都是因为喝得烂醉导致毫无反抗之力才被人轻易杀死。
这杀人的手法十分简单,甚至是过于简单了。
毫无布置,没有其他的任何安排。几人查看痕迹时,甚至误以为凶手逃走时使用的法术十分高明。谁想到凶手根本就没有逃出府呢。
这结果原本并没有令众人信服,有人质疑,也许凶手就是故意嫁祸栽赃给上清仙宗呢,否则,上清仙宗的人杀了上清仙宗的弟子,这也太荒唐了!
但是,一切质疑的声音在城主自杀的结果面前都湮灭了。
上清仙宗留下的几名弟子当时正好都被城主引开了,城主府内除了凡人只有城主一个修士。用酒水点的火,凡人难以及时扑灭,对于修士却是轻而易举。
但是城主还是葬身在火海中。
他是自杀的,并且早已准备好了这一天。
一个月前,他就特意命人采买了过量的酒水,堆在后院。这些酒多到宴会喝不完,剩余的还足够点燃整座城主府。
什么妖魔杀人,一开始只是一些凡夫俗子的传的谣言,但是随着真相的一步步揭露,上清仙宗选择坐视这谣言的散播。
不然,澄清告诉大家,是仙宗内的弟子自相残杀么。
几名弟子对这次宴会的经历唏嘘不已。
“我听说,死去的城主,和那几位师叔伯,早年还在在宗门内时就发生了一些矛盾,这次大概是……有仇报仇罢。”
旁边的一名师兄喝住他:“逝者已逝,说过去这些是非做什么!”
说话的师弟捂住嘴,不敢再提相关的话。
“事情已了,咱们也该回宗门了。”
角落里的程清舒默然不语。
“清舒师弟,你不打算回去吗?”领头的师兄问道。
程清舒抬起头,少年清亮的眼中似乎有星子闪烁。
“师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想多逛一逛。”
其他师兄弟捂嘴偷笑,一点儿也不信他的这话。
“清舒师弟是想在外找寻芷恬师妹吧。”
声音不大不小,所有人都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