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露然说不清自己是因为自尊心受挫还是心疼今天这身打扮的花销,她哭着走下山,眼泪模糊了视线。
流着泪,她不敢暴露在人前,宁愿拣一条崎岖无人的小路走,也不愿沿着来时的山路回去。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哭泣的样子,一定不好看。
果然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姓赵的这种有才有貌的富家公子,怎么会看上她。答应和她见面也只是对方和父母拉锯的妥协而已。
她一边抹泪,一边止不住哭声。
旁边有个穿白衣服的人走过,似乎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人倒霉起来,这种平时没有人走的小路上也会碰见其他人。
但是姚露然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理会了。在她最难过最难堪的时候,连老天都和她作对,在这无人的山路上叫她遇见一个路人。
路人经过,犹豫地站住。
姚露然听见对方踩在泥土上、枯枝上、落叶上的声音。
声音朝她过来。
姚老爹总是不厌其烦地吓唬她不要一个人在外跑。
现在她昏了头自己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一个单身姑娘在无人处遇上了一个陌生人。
姚露然平时绝不会自陷这种险境,但是她刚才第一次被人羞辱,胸中充满了难堪与怒火,脑中一片空白,只留下不能被人笑话的念头了。
在她看来,那当然是羞辱。
姓赵的敌不过父母,又不愿妥协另娶,答应见面不就是打着糊弄家里的注意吗。他在这里向她道歉,没准儿回家就该对父母说她的不好了。
柿子捡软的捏,她大概就是被当做那个软柿子了。
同她见面带的折扇,扇面都是和心上人的情话,道歉时说的是“辜负厚爱”,谁“爱”他了!
她的脑海中,此时只剩对赵公子的诅咒。
她只不过是看他条件好,愿意见一见,到他嘴里就成“厚爱”了?
姚露然不管那姓赵的这么用词是客气还是真这么以为,她现在除了难堪,胸中还有一团火在燃烧。
路人向她走近。
直到走到她身边,她才突然生出一种害怕。
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抹眼泪。
一股寒气从脚心一直往上涌,她的心也提了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
是一个清朗的少年的声音。
姚露然眨眨眼,眼中的泪水都顺着眼睫滑落,她的视线清晰起来。
说话的是个好看的少年,比刚才的赵公子更加好看。
但她此时已经再也升不起对好看的男子的迷恋了,反而恶狠狠地回道:“关你什么事!”
她刚以为是一个歹人靠近,正要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吓唬走对方,没想是一个好心的路人。
但是那股气没来得及收回来,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在此时显得不讲道理。
“你这人真是好没礼貌!我看你一个单身女子在野外,好心关心问一句。你这人怎么这样!”
程清舒一片好心却被如此对待,深感不快,转身就走。
姚露然脸色羞红。
不过要她此时解释,她又低不下头。
对方指责完了她再解释,好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掩饰似的。
她默默认下对方的指责。
刚才胸口处燃烧的那团火因为她此时的羞窘而熄灭,还有更多的难堪堵在心口。
解释她说不出口,又无法自己消化这情绪,刚才止住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她自顾自地继续走。
这条小路之所以少有人经过,不仅是因为树林中潮湿导致土地松软泥泞,更是因为这条山路某些路段会突然出现陡坡,下山必得小心看着脚下,否则——
“啊——”
姚露然一脚踩空,整个人后仰着从坡山滑落下去。
摔倒时,她本能地去用手抵住地面,现在手臂和手掌都被石头划伤。
她躺在山坡上。
不必坐起来检查,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特别狼狈。
手肘和手掌都痛得要死,袖子一定是划破了,还有她的后背也在隐隐作痛。
今天出门的时候,她妆扮得多么精致啊。
她十几年来,从来没有打扮得这么漂亮过。
她做了新衣裙,抹了从来没有用过的胭脂,认认真真编了新的发带。
可是今天,全毁了。
她的新裙子被石头划破了,妆点了胭脂的脸上糊满了泪,头上,不必照镜子她也知道,摔倒在山坡上,她的后脑勺一定沾满了泥土和落叶。
姚露然难过得不想起来。
一想到要以这副狼狈的模样走回去,她还不如在这里躺到天黑再回去呢。
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她的狼狈了。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至耳后,没入头发。
摔倒时她的手撑在地上,划破的伤口里沾了泥。
袖子也脏了。她不能再用手去揩眼泪,只能任由眼泪止不住地流。
“喂,你还好吗?”
程清舒听见她的叫声,走回来,发现她摔倒在陡峭的山坡上。
姚露然听见对方对她的称呼从“姑娘”变成了“喂”。
谁叫她当时态度不好呢,怪不得对方也换了态度。
她此时心平气和地回道:“没事,我很好。”
程清舒原想她如果再像刚才那样恶声恶气的,他绝不会再凑上去管她。
但是看她躺在地上起不来,哭着说自己很好没事的样子,他又觉得对方此时十分地可怜。
“我扶你起来。”
程清舒走到她身旁的杂草丛处,要去扶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