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露然拒绝了。
“不用了,我不是起不来。”
见对方要扶她,她不再任由自己躺在泥路上。对方是好心,她总不能像刚才一样给人家甩脸色看。
她支起一侧的手肘,慢慢坐起。
果然后背被石子划伤了,稍微动一动就拉扯到了伤口。
两边的手肘也磨破了,弯曲时令她一阵吸气。
程清舒见她虽然能自己起身,却也要忍着痛,更觉得她此时可怜。
他伸出手搀着她的上臂把她扶起来。
“你还能走吗?”
姚露然试着抬脚下山。
“我没事,照样能走啊。”
她话说得平静,却还带着哭音,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涸,只留下一道一道的泪痕。
程清舒看她行走时双臂静止不敢动,猜测大概刚才摔倒时伤了胳膊。
前一刻凶着对他喊“关你什么事”的时候多么气人啊,现在摔倒了连痛都不敢喊。
他看着姚露然的后背,衣服上全是磨痕,连带头发上都沾满了泥土。甚至还有几片干枯的落叶沾在她的头发上。
程清舒突然觉得刚才对方恶狠狠的样子也不错,多么富有生气啊。
他开口叫住对方。
“喂,我送你吧。”
他轻巧地在陡峭的山坡上跳了几步,绕到了对方的面前。
姚露然不说话,径自从他身边走过去。
“喂!你怎么这么没礼貌,我是好心啊!”
程清舒又快步走到了对方前面。
“你……”
姚露然不看他。
程清舒确定她的脚也伤到了,明明想要甩开他,却依然走不快。
“好啦,你别逞强了。”
他站在路中间,挡着不让她过。
不理会对方瞪着他的眼神,程清舒转过身半蹲下。
姚露然看出这是个好心的少年,一腔热忱要送她下山。
但是她从来没有接受到这种不求回报的帮助,何况这是一个十分好看的少年。
她维持着自己作为少女的矜持,不愿接受他的好心。
程清舒摸到身后她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背上。
站起身时,他听见背上的少女吸气的声音。
“刚才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
姚露然假装平静,“没有。”不肯多说一个字。
“你怎么了?我看你哭得那么伤心。”
姚露然不愿对他说出自己和相亲的对象见面被拒绝的事,沉默不语。
“你不愿意说?”可是对方话很多的样子。
“我猜猜,是不是被心上人拒绝了?”
姚露然本来软下的身子又支起来。
“不是!我才没有心上人!”
她的语气坚决肯定,程清舒尴尬起来。
他不再说话,背着少女默默地走。
半晌,突然听见少女开口。
“我和爹爹相依为命,他老了,担心我一个人被人欺负,开始到处托媒人为我找夫婿。”
程清舒没有打断她,等少女慢慢说话。
“我没有娘,没有其他亲族,和爹在这里没有靠山,家境也算不上富贵。我这样的,好夫婿太难找了。”
少女说完,趴在他的背上不再开口。
程清舒往她靠着的肩上瞟一眼,安慰道:“为什么一定要嫁人才能不受欺负,我们上……很多女修士只靠自己就能独自走在外面不受欺负。”
姚露然轻笑一声,道:“你也知道人家是修士,怎么和我们这种凡人一样。何况……”
何况也不只是因为她是女子,更因为她没有权势,没有令人生敬生畏的资本。
所以只能处在受欺负的最底层。
爹爹现在老了,但即使是曾经作为青壮,也少不了受人欺压白眼。爹爹一天一天地老去,他们的生活却慢慢平静,不是因为她有什么本事不让人上门欺负。
那是因为他们向有权势的人喂饱了钱。
权势,才是让她和爹爹不受欺负的来源。
姚露然没有对少年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想到这些,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充满了市侩。
她想找一个有权有势的夫婿。
赵公子家里能够维持富贵,是少不了权势的保驾护航的。
当然最顶层的应该是修士,天然和他们这些凡人有别。即使是一方城主,也不过是仙门派出来的一个弟子罢了。
她不愿把自己的这些小心思暴露给这个热忱的少年。
何必让他受到自己的污染呢。
“你家在哪里?我直接送你到家吧。”
到了山脚下,少年没有就此放下她,打算直接送她到家里,也不必她伤着腿还走路了。
姚露然没有开始那样抗拒,给他指了路,趴在他的背上感受被年轻少年背着的感觉。
小时候,爹爹也曾这样背着她。
但是,她觉得现在和那时是不同的。
“我叫姚露然,你呢?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她问。
少年轻快地回答:“我叫程清舒。”
“程清舒,谢谢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