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若是江月荻的阿姐，虽然并无任何血缘关系，却是她在世上最为珍视的人，毫不夸张地说，没有慕若，如今的江月荻就无法存在。
她不争气地红了眼眶，狠狠地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才不至于痛哭失声。
不能让她看出自己的情绪不对，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连忙凑到那人面前，甜甜地唤了一声阿姐。
慕若这才注意到她，抬头看着她，唇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是月儿啊，今日天气好，怎么不多睡会儿？”
江月荻没说自己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她熟练地将粘在慕若脸上的面粉轻轻拭去，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阿姐不是在纤洲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慕若一边向灶膛里塞着柴火，一边回答道，“昨晚接到了阿爹的传信，说你今天要和阿离一起去招摇山修行，我放心不下，始终觉得那越氏的人嚣张跋扈惯了，到招摇山之后说不定连饭都没得吃，再说你和阿离都是一样大大咧咧的性子，一定收拾不好行李，所以就连夜赶回来了，你尝尝阿姐的手艺退步没有。”
说着便递给江月荻一块绿豆糕。
江月荻就着慕若的手咬下一小块，绿豆糕甜度适中，入口即化，她连连称赞道，“就算退步了，阿姐做的饭也最好吃的，只是……”
慕若被她突然的停顿弄得有些手足无措，问道，“只是什么？”
江月荻无奈地摆手，面露惋惜之情，“只是月儿只有一个，吃不了这么多的东西，如果阿姐能留给我在路上吃，那就最好了。”
慕若被她一句俏皮话逗得莞尔一笑，“本来就是给你的啊，月儿这么可爱听话，阿姐要把这些吃的全部都拿给月儿。”
江月荻道，“阿姐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阿姐。”
江月荻慢慢吃着手上的绿豆糕，问她，“阿姐这次回来后还去纤洲吗？”
慕若点点头，神色无奈道，“我待在这里帮不了忙，说不定还会添乱。”
见她神色恹恹，江月荻轻声安慰道，“怎么会帮不了忙？”
阿姐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
慕若移开双眼，扯开一个苦笑，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但愿如此吧。”
黎夫人一向不喜欢慕若对江月荻如此关怀上心，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妹妹一般，看着她忙里忙外为江月荻准备了这么一大桌子的东西，心中不快，拂袖道，“你对人家这么好，人家会记在心里吗？不过是好心全喂给了白眼狼。”
慕若听她这么说也听成了习惯，并不去反驳，只是端坐席间，安安静静地吃饭。
黎夫人也没指望自己这个性子温吞的女儿回答出什么所以然，于是调转矛头看向江月荻，“我不想瞒你，你先前在七月宴上招惹了越家，越流指名道姓地要你去，云陵上上下下都护着你，我可做不了你的主，你倒是说说，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江月荻无视了她语气中的咄咄逼人，随意回答道，“我无所谓，听慕叔叔的安排。”
要不是昨天看到她蹲在墙角听到了所有事情的经过，凭她这平淡如昔的脸色，慕离恐怕会觉得她是真的觉得无所谓。
他正想开口阻止，慕尧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她，问道，“月儿，你要是真的不想去，没有人会勉强你的。”
江月荻不想让他为难，于是摇了摇头，“放心吧，慕叔叔，我并没有觉得委屈。”
听到慕尧居然在询问江月荻的意见，黎夫人不屑地冷笑一声，“我还从来没见过做家主做到你这种地步的，替别人养女儿养了十八年也就罢了，连提个小小的要求也要如此低声下气……”
见她还有继续骂下去的趋势，慕尧赶紧打断她，他余光瞥见江月荻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才安下心来，对黎华说，“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吧。”
慕离抬头看着她，道，“阿娘，江月荻不是……”
黎华冷哼一声，打断他，“不是？她不是什么？你跟你姐姐一样，一天到晚就只知道维护外人，你们姐弟两人，不管怎么努力，是一辈子都比不了人家天资聪颖的了，你应该感谢她娘把她生成了女儿，将来迟早也是要嫁人的，不然的话，这云陵的家主只怕都要让给她来当了。”
听到她这么说，慕尧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在我面前口无遮拦也就算了，在小辈面前也不知道收敛一下的吗？”
因着她是无垢门的大师姐，又是以凶悍闻名的“黎三娘”，江湖上人人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她嫁进慕家二十余年，从来没受过气，无论是丈夫还是儿女，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唯唯诺诺、不敢反抗。在众人面前被这么说教，还是她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经历。
因此黎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我怎么不能说了，你对她难道没有愧？你对她的女儿难道没有愧？二十多年了，你用尽了方法想要去补偿她，我敢说，如果把云陵给她能让你心里的负罪感减轻哪怕一点的话，你肯定会毫无犹豫地去做！”
“你……”慕尧气得手指抖了抖，但还没等他把下文说完，黎华就径直走了出去，一脸嫌恶鄙弃。
黎夫人的突然发作让屋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江月荻不是第一次见她冲自己发火，但每一次都只能保持沉默。
“吃绿豆糕吧。”江月荻听见慕若说，转头一看，正好看见慕若对她温柔地笑着。